我先是一怔,而后轻轻击掌:“说得好。”
他略显局促地补充:“属下出身草莽,没念过什么书,让主公见笑。”
“除了公孙将军和仲德先生外,大家就不要在读书多少的问题上互相比较了。”我看了看厅内众人,继续点名,“文远。”
“是。”张辽点头,“属下也不主张轻易动武。”
“哦?理由呢?”我有些诧异,无论怎么看,张辽都属于猛将类型,当年屠灭乌桓也是先锋主力,怎么到我跟前反而变得沉稳起来?
“属下家近边境,深知这些草原人杀之不尽,反而会激发凶性,”张辽沉声道,“何况幽北并无山河天险防备,他们完全可以远遁塞外,待大军离开后再隔三差五侵扰郡县,如此,不论我们还是普通百姓都会不胜其扰。”
“你说的也有理,轻易动武确实会留下巨大的隐患。”民族仇恨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没有将他们全族屠灭的把握,我还是不要动这个念头了,“子龙,你有什么意见?”我又特意问了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感觉到我对他的重视程度。
“是,”赵云明显也经过了思考,朗声答道,“将军持节北征,平叛对象乃是公孙度,未曾涉及到乌桓,因此云以为,乌桓若是没有不礼不敬之举,将军便不应率军讨伐,早日收復辽东才是正事。”
我“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敲了敲案几:他说的当然也不错,朝廷派我出来,第一要务是剿灭公孙度,收復辽东三郡,眼下已经七月末,留给我们出兵的时间也不多了,儘量不去节外生枝吧。
“伯珪,你也看到了吧,”我朝公孙瓒一笑,“他们都不赞同出兵,至少不赞同轻易出兵。”
公孙瓒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是。”
“你……为何如此想要灭掉乌桓?”我好奇地问道。
公孙范就能和邻居相处友善,他为什么就看不惯乌桓友人?
“下官就是厌恶这些反覆无信的异族!”公孙瓒一攥拳头,他早已不再年轻,却偶尔还会露出一丝少年才有的热血与执拗。
这边,少数民族的代表,秦阵和拓拔野马上就脸黑了。
“他没说你们。”我立刻丢了一句。
公孙瓒也急忙解释:“秦将军、拓拔将军见谅,我说的是柳城那些乌桓人。”
秦阵却不领情,冷哼了一声,反驳道:“有些汉人才最是反覆!我们族中最怕和汉人做生意,每次都被骗!”
公孙瓒顿时一窒。
我居中调解道:“两个民族之间,其实不存在对错,往往是彼此瞧着都不顺眼,不必再说了。”
就算是同一个民族,中原的汉人还不是照样讥笑北人穷西人乱南人矮东人贱。
就算是同一个村子、同一个家庭,又何尝不是如此。
民族,往往只不过是一种理由罢了。
让你感觉可以接受的理由。
其实,这也是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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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枪指辽东】完
卷八 幽北之王
1 乌桓双雄
初平四年秋八月二日,我一共发出了三道命令。
第一,快马通知褚燕,辎重停驻于昌黎即可,不必绕路来西北。
第二,徐晃与拓拔野奉命安抚柳城,徐晃为主,随行者一百人。
临走时我对徐晃说了句冷笑话:“不要给我製造发兵復仇的理由。”
“是。”他只吐出来一个字。
嚮导兼陪同人员公孙范向我保证,一定把将士们毫髮无伤地送回来。
我希望他在凶悍的乌桓人民面前真的还能有些面子。
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公孙恭?
公孙瓒家族的意见当然是:杀了他。
但是我需要考虑的更多。比如,能否利用他分化辽东阵营?
不过,在第一眼看到公孙恭之后,我便丧失了最后的这点希望。
因为……公孙恭的年纪比我还小!
我不相信这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拥有这份能量。
于是我不再纠结,发出了今天的第三道命令:将公孙恭及其心腹推出菜市口,于午时斩首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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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秋高风怒号,但正午时分的温度却依然带着一份暑气。
限于阳乐城本身的规模,集市中也不可能出现人山人海的盛况。在公孙家族的大力宣传下,围观的普通百姓才堪堪突破两千人,还不到我手中骑兵的零头。
公孙恭一干败将早已被五花大绑着按倒在地,只待一声令下便身首异处。
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这个命苦的少年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畏惧——虽然他低垂眼帘紧咬牙关,身子也无法控制地战栗不已着,但他依然没有再吭一声。
但从个人来讲,公孙恭没有犯过十恶不赦的罪行,但他身为公孙度的儿子,这一条理由变足够杀他全家三代了。
既然享受了公孙度儿子的特权,便免不了也要享受相同级别的刑罚。
这很公平。
比如马腾作乱,身为长子的我必然不可能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