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一直知道他不是走失,可他懒得管,任由他在外面自生自灭。等现在过了快十年,才想起把他找回去,一副「你要感恩戴德」的嘴脸。
也许他是该感激他,因为把他接回去后,他才又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当他看到少女单薄纤瘦的身体,像条鱼儿一样在水里灵活游动的那一刻,在迟家一直被他异母哥哥虐打,浑浑噩噩地活着的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三番四次的再见,让他开始有了妄想,想要靠近这道闪闪发亮的光。
他想要她。
就算明知道可能得不到,他还是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
直到真的把她捧在手心。
「……你看到那些伤是迟超打的,他年纪和我相差两岁,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是伤看着严重些,其实都是皮肉伤,搽搽药睡两天便没事了。」
迟越用低沉的声音,把过往的一切对尤伶娓娓道来。没说有好几次差点被同父异母哥哥失手打死的惊险,怕她更加伤心。
多亏他从小流浪,皮粗肉厚,生命力旺盛,那几次的危险还是让他熬过去了。
尤伶见过迟超,知道他就是迟越的异母哥哥,那个原本是迟家继承人的人。
没想到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竟是那样的一个人!
她心拧紧,对迟越过去的经历揪心不已,又觉得很气愤:「小孩子也不能没轻没重,他怎么能……怎么能那么坏!」
她家教甚好,说不出太重的话,可她真的很生气,只恨自己到了现在还是嘴笨,连骂都骂不好。
迟越定定地看着她。
把她柔美的小脸深刻地烙入眼底,他看出她为了他而生气。
「我报復了。」他说,声音很低,「他的腿,是我亲手打断的。」
他以前不想把这些告诉她,除了因为自卑……
也是因为恐惧。
她是这么美好的人儿,他这样的人,原本已经是一身的污渍,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又是踩着人血一步一步,不择手段地上来的。
他害怕她知道了,会怕他,会嫌弃他。
他并不是一个好人,无风不起浪,外界的传闻虽然虚虚假假,其实关于迟家的大部分接近真实。
这些年来,他做过的事,大多骇人听闻。
就连亲爹,他也是冷眼看着他缠绵病榻,越来越虚弱,又让人吊着他一口气,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从骨子里已经坏透了。
但无论如何,就算他浑身罪恶,他仍然不想放弃她。
她是他的,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听到迟越的话,尤伶想起那个传闻。说他打折了同父异母大哥的双腿,毁了迟夫人的脸驱逐出门,禁锢亲爹夺权……
他恶名在外,人人惧怕。
可谁又曾想到,他过去经历了什么,才成了这般六亲不认的样子?
「……是他活该。」
尤伶的心揪成一团,心臟酸涩至极,眼眶也热热的。
「造成这一切,是他们咎由自取。」
她抱住迟越,如他平时那样,有些笨拙地拍抚他的背脊,「不是你的错。」
她想起那小小人儿浑身的伤,又是何辜?他甚至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吃不饱穿不暖地流浪了好几年,因为营养跟不上,原本和她只是相差四年的年纪,看着比她要小十岁。
好不容易回到家,还被亲大哥虐待。
那个家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他,没有一个人对他好,他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
他如果不够强大,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并不赞成暴力,可如果那几个如今还好好地,并没有遭受到任何惩罚……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对他们做出什么。
她第一次产生想要打人的衝动。
[不是你的错。]
小女人听到他承认自身残暴的话,甚至没有一丝迟疑,便跟他说,是那个人活该。
迟越神色柔和下来,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就是这样的人儿……存在即可救赎他,轻易而举地抹去他内心的阴暗。
迟越俯下身,珍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有一句话他想说好久,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直到现在还一直藏在他的心里……
但是他一直没说。
因为他找不到说这句话的时机。
不是我爱你。
而是另一种同样深刻的感情。
他把印在额头上的唇顺势一路而下,吻过尤伶的眉心,鼻樑,鼻尖,人中……逐渐到达红润的嘴唇。
他轻轻吻了上去。
以让人心悸的温柔,把他的珍宝按入怀中,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
尤伶眼睛轻颤,闭上眼用手揪紧了迟越的衣服,承受男人这个温柔至极的亲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迟越转而轻轻吻了一下尤伶的嘴角,结束了这个吻。
他额头抵着尤伶的额头,唇贴唇,二人的呼吸互相交融着。
他用微哑的声音,说出他那句一直想说的话:
「谢谢。」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谢谢你带给我光芒。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谢谢你让我拥有你。
谢谢你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