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璋抬眼,淡淡道:“原来是四小姐,本王还以为是晚晚。”
“顾哥哥这样讲,我要伤心了。喜儿才不是姐姐呢。”
“可是除了你姐姐,还没人敢这么没规没矩地叫我。”他一笑,言下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温喜儿面色一滞,饶是她也明白这是在变相责她没规矩了。
她捏了捏手指,若无其事道:“哎呀,都怪姐姐平日里带着头乱喊。原来王爷是不喜欢这样的,喜儿下次注意便是了。”
顾问璋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挑拨,却也懒得跟她计较。在这一点上,他与温冬晚的态度是差不多的。
满年在一旁鼻子都要气歪了,却还要忍着。待见到顾问璋这冷清的态度,便又开开心心地向温喜儿行了礼,道:
“四小姐,我家小姐还等着王爷呢,你若没事儿,还是不要耽误王爷时间吧。”
“谁说我没事?!”温喜儿见他要走,急急地道,“我听说,你答应送三姐姐一盒西域变萝香?可是真的?”
顾问璋面无表情地大步往海棠树那边走去。
“果然是真的。”温喜儿当他默认了,跟在后头聒噪着,“那为何没有我一份?爹爹的好东西都给了姐姐,怎么连王爷也不疼疼喜儿呢,难道庶出的女儿就如此不受待见么?”
温喜儿人小,跟不上前面人的脚步,渐渐落在了后头,讲起话来就颇有几分自言自语的味道。
“难怪人人都喜欢夸姐姐,说到底,不就因为她是府中嫡女?谁知道心里实则怎么想呢。”
她有些坏心眼地嘟囔着。说句心里话,她觉得自己可不比温冬晚差!
温喜儿追得累了也没赶上,只好跺跺脚气恼地瞪了一眼,又转身琢磨别的事儿去了。
盛放的海棠树下,温冬晚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团扇,眼巴巴地看着远处,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风过时,有几片粉嫩的花瓣飘落下来,正巧落在她肩上。
温冬晚偏着头用团扇拂了拂,再转过来时,便见那边走来一位玄色衣裳的男子。
面白如玉,眉如墨洗。顾氏皇族历来多丹凤眼,一瞧便清冷贵气。但顾问璋却随了母妃,生得一双深邃多情的桃花眼,整个人愈显风流无双。
不过整个晋安都知道,当今圣上亲侄儿坤王爷,从无风流之名,乃是个清冷恭肃的美君子。
温冬晚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远远地便挥了挥扇子。
要她说,在花园子里穿黑衣真是明智,任凭五颜六色的花儿也掩不住他那独一份的好看。
“顾哥哥!”温冬晚刚喊了一声,锦岁便也在后头提醒似的咳了一声。
她愣了一瞬,噤了声,等顾问璋走到跟前来了,才规矩地行了礼。
“王爷。”
顾问璋不动声色地瞥了锦岁一眼,面色不明,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几日不见,倒是规矩了很多。”
温冬晚捏着扇子不满地道:“哪是几日了?分明是好几月。”
顾问璋笑了笑,眉宇间有几分藏不住的疲惫。
如此站得近了,她才瞧见他右脸鬓髮间几道若隐若现的细长伤痕。
温冬晚心中欢喜瞬间消散,半晌才若无其事地道:“旅途劳顿,我们去前边亭子里坐着说。”
说着,温冬晚又打发了丫鬟们,只彼此两个人找地方坐下了。
“怎么了?”顾问璋揉了揉眉心,还以为是她有事要同他讲。
温冬晚盯着他看,却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从约定好的书信逾期不至那次起,她就明白这次出使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地走个过场。
顾问璋是先帝遗孤,而当今圣上实则是越俎代庖之人,两人关係自是不会太好。
少年里的那些日子,其实温家一直是一个保护伞般的存在。而如今他既然选择走出温家,直面朝廷,就免不了要被明里暗里地针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行会有危险?”
顾问璋动作一顿,道:“晚晚,危险向来与机遇并存。陛下既舍得用一个王爷的权势地位来给我下套,我不踏一隻脚进去,怎么对得起他一片苦心。”
“何况,”他低头,道,“难得他大方一次,不抓住这次机会,不知还要蛰伏到何时。”
先帝遗孤,却只有个连朝廷都不承认的王爷的空壳,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论身份,想必整个大乐也没几人比得上,但论起地位,却连任一个朝臣都不如,算是最尴尬的境地了。
“这算哪门子大方?”温冬晚气得皱眉道,“明明是别有居心,可落在旁人眼里,却好像给了你天大的恩赐一样。”
此次西域主动讲和,按理朝廷应派遣使臣前去走个流程。而就在一众朝臣都为这件不费力又讨好的美差抢破了头时,皇帝大手一挥,便任命了顾问璋,且承诺归来后便按祖制封王加爵。
这样一来,众臣少不得要眼红一番,而百姓都忙着夸讚皇帝的慈爱宽厚,他却要一人身陷囹圄。
“除了脸上,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温冬晚转而又担心起来,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着。
顾问璋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并不迴避她的注视,只微哑着声道:“回京时在马车上养了大半月,就算有,也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