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血脉传下去,却也定会逐渐淡化。自老靖怀公西去,因为利益得失的不同,温氏早已貌合神离,而各支族唯一相同之处,可能就是对于直系这块肥肉的爵位和百年声誉的觊觎之心了吧。
赵氏冷笑一声道:“那帮老猴精,我们家越乱,他们只怕是越开心。以前就借我无所出的问题来折腾咱们,现在又日日拿我几个女儿说事,真是碍眼得紧!”
温司律惭愧地低下头:“是我无用,护不住自己妻女,还要妄受外人指点。”
“你这怎么又怪起自己了。”赵氏皱着眉理了理他的衣襟,嗔道,“咱们这是在骂别人呢,你往自己身上揽个什么!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出出气了?”
两个人日常唠唠叨叨着,赵莹秀强势,温司律儒雅,一说一听,瞧着倒是温馨的很。
温冬晚轻咳一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赵氏便一把丢开自己夫君,扭头道:“晚晚,反正你就记着,别人说什么不要理。首先得自己过得开心不是?”
温司律附和道:“你就是太懂事了。想来许是你两个姐姐太野了,你这是想把她们的份一起扛在自己肩上。但是莫要辛苦了自己。”
温冬晚确是这样想的,因为总怕别人瞧不起温家的女儿,所以就想自己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得体小姐。
赵氏皱起了眉,道:“老大老二也是,没点责任心。如今族里日日催着直系这边开枝散叶,结果两个女儿都老大不小的了,却全都跑得没影,难道还要我们晚晚来任人摆布?这才多大!”
温冬晚心头一紧,绞着手指不安地问道:“母亲是说族里催着我嫁人?”
赵氏忙安抚道:“放心吧,我和你爹不会让他们逼着你的。再说了,要香火,也需得从你大姐二姐开始,你这刚及笄,哪有催你嫁出去的道理。”
温冬晚心里稍稍鬆了松,又跟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准备回房了。
“对了晚晚,”温司律叫住她,叮嘱道,“这两天还是儘量不要再往外跑了。大理寺有重犯越狱,城里正在戒严,风声鹤唳,出门怕是容易惹上麻烦。”
温冬晚应声,倒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她后面几天确实没有邀约,没事也不必出门。
回房后,温冬晚想着晚上顾问璋要过来,心里颇有些忐忑,便连吃饭洗漱的时候都是晕晕乎乎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夜间有事我会叫你们。除此之外不必进来,免得吵醒我,今日实在是玩得累了。”
不多时,房里就只剩了她一个人,静得都能听见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温冬晚坐起来吹了蜡烛,又躺下,虽然确实有些累,但脑子里仍忍不住胡乱想着顾问璋要说的事。
一时想得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皮子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打架了。
“晚晚。”
隐约听见身边有声音响起,温冬晚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一双杏眼还有些没睡醒似的转了转。
顾问璋拍了拍她脑门,含笑道:“不错,很机灵。”
温冬晚裹着被子噌地一下坐直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又担忧了一下,悄声问:“我这里是不是很不安全?会不会遭贼呢?”
顾问璋摇了摇头,示意她穿衣上外衣,背过身道:“这里我熟悉。”
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人因不熟地形,所以没那么容易进来。何况他这一趟来得也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只是不必细说罢了。
温冬晚快速披上衣裳,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又开始捯饬起自己的被子。
顾问璋半晌转过身来,便看见她将被子捲成了卷,不仔细看便像个睡着的人一般。
他瞧了一会儿,伸手把下端抻平了一段:“你没这么长。”
温冬晚轻轻哼了一声。
月明星稀,靖怀公府的园子里依稀可见白日里的奼紫嫣红。
“说吧。”温冬晚严肃地坐在一片花草边上,单刀直入,目光专注地盯着他。
顾问璋眼里倏地透露出些许形同少年的光亮。自从他搬出温府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要诉说的欲望了。眼下这样并肩坐着,很像以前少年时。
他静了一下,沉声道:“前些日子,云州捉住了一伙贩私盐的逃兵,其头目押解进京后,本被关押在大理寺狱中,但昨夜让逃出去了。”
温冬晚瞭然道:“对,我爹方才也同我说了。”
顾问璋又压低了声音,认真道:“人是官予城劫走的。”
“?”温冬晚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个人与你们有关吗?”
顾问璋转开了头,俊逸的面庞在月光下朦胧难辨:“与我无关,但与我父皇有关。”
“准确地说,”他轻轻皱了皱眉,斟酌道,“是与我父皇的死有关。”
温冬晚一时错愕。顾问璋的父皇,也就是先帝顾胤驾崩时不过三十四岁。虽正值壮年,但却不幸染了怪病,此病发作迅猛无常,饶是太医院回春妙手众多却也无可奈何。
顾问璋让她自己消化了一阵,接着道:“我父皇,实则不是病倒的,而是因为顾献往他的吃食里长期投毒。虽说每次用量都极少,但日积月累之下,致命总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