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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永远也不知道——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将嫩芽推向地板间的裂缝。它找到了缝隙,扎了下去。

树枝扭成各种形状。

詹姆听到楼外传来一阵阵急剎车声,但完全没在意。有人在喊些什么,但总有人在詹姆附近喊叫,而且经常是衝着他喊叫。

探寻的根须肯定找到了下方的泥土。它颜色变深,直径变粗,像通了高压水流的消防水管。人造瀑布断流了;詹姆想像着断裂的管道正被吸吮的根须渐渐堵死。

他终于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街道表面像海水—般起伏不定,树苗从缝隙间挤向空中。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分析着,它们拥有阳光,但他的树没有。它有的只是从四层高的圆顶照射下来的朦胧灰光。死掉的光。

但你还能怎么办呢?

你可以这样办:

由于停电,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但不过是四层楼而已。詹姆小心地盖上午餐盒,跑到自己的手推车旁,拿出最长的扫帚。

人们尖叫着往楼外挤。詹姆游刃有余地穿行其间,像逆流而上的大马哈鱼。

一些白色框架支撑着烟玻璃穹顶,建筑师大概想通过这些框架营造出某种东西的动态意境。实际上它只是塑料製品罢了。詹姆站在一根合适的横樑上,用尽全身力量和扫帚的全部长度,向它砸去。只消挥动几次,它就变成了一堆危险的碎片。

光线倾泻进来,照亮购物中心内瀰漫的灰尘,空中仿佛充满萤火虫。

在最下方,那棵树撑破了四周的水泥监牢,像特快列车似的直往上冲。詹姆从前一点也不知道树木生长时会发出声音,所有人都没注意过,因为这种声音要用数百年的时间缓缓发出,从一个波峰到另一个波峰要用二十四小时。

如果把它加速,你就会听到大树发出“嗡”的一声。

詹姆看到它向自己靠近,宛如一团绿色蘑菇云。根须周围喷射着水花。

支架根本无力抵抗。剩下的穹顶像被喷泉衝起的桌球—样升上天空。

全城各处都是这样,不过你再也看不到这座城市了。举目远眺,你看到的只有绿色天蓬。

詹姆坐在他的树枝上,揪着一根藤蔓,笑啊笑啊笑啊。

此时,天空开始落雨。

小屋的窗户向内进裂。这不是风暴,这是战争。茉莉碎片在屋内打着旋儿,和卡片之雨混在—处。

牛顿跟安娜丝玛紧紧搂在一起,站在墙壁和翻倒的桌子之间。

“来吧,”牛顿喃喃说道,“告诉我艾格妮丝也预言到了现在的情况。”

“她的确说过他会带来暴风雨。”安娜丝玛说。

“这是场该死的飓风。她说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2315交叉索引到3477。”安娜丝玛说。

“这种时候,你还能记得这些细节?”

“既然你问起,是的,没错。”她说着递过一张卡片。

3477.任命运之轮转动, 恐怕又是些胡言乱语

任心灵享受,除我以外 (A·F·仪祁,1889年10月17日)

还有其他火焰;当狂风 荷萍/荷花?

吹散花朵,拥抱彼此, (O·F·仪祁,1929年9月4日)

因当红白黑灰者靠近和 估计又是启示录第六章

萍是我们的职业,万事 (休斯·仪祁博士,1835)

皆息。

牛顿又读了一遍。窗外传来一阵巨响,仿佛一块波状钢板翻着跟头飞过花园。事实正是这样。

叮的一声响起。

沙德维尔正在更新猎巫军薪水册,准下士史密斯的名字刚签到一半,就被这声音打断了。

中士抬起头,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发现标誌着牛顿的那根大头针已经不在地图上了。

他离开凳子,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在地板上搜寻。找到后,他又把它擦亮,重新按在“塔德菲尔德”上。

又是叮的一声响起时,他正在替二等兵桌子先生签名,这位忠诚的士兵得到了每年两便士的额外干草津贴。

中士捡起大头针,狐疑地蹬着它看了几眼,然后将它使劲按进地图后面的石灰墙里,继续回去做帐。

叮的一声。

这次大头针距离墙壁有几尺之遥。沙德维尔把它拿起来,检查了一下针尖,按进地图,然后定睛观瞧。

五秒钟后,它”嗖”的一下从中士耳边飞了过去。

沙德维尔在地板上摸到它,放回地图,使劲按住。

大头针开始在他掌中耸动。沙德维尔把全身重量压在上面。

一缕细细的青烟从地图上升起。沙德维尔惨叫一声,把手指放在嘴里嘬了嘬。与此同时,红热的大头针射向对面墙壁,打碎了一扇窗户。它不想待在塔德菲尔德。

十秒钟后,沙德维尔开始在军部现金匣里摸索。它吐出一把铜板,一张十先令纸币,还有个詹姆士一世统治期的伪币。沙德维尔不顾个人安危,翻找起自己的口袋。但即便把退休人员特许旅行券计算在内,这一网渔获也就刚刚够让他走出房间,更不用说去塔德菲尔德了。

兜里有钱的人,他只认识拉吉特先生和特蕾西夫人两位。说到拉吉特,此刻任何涉及金钱的对话,都可能引向七周房租的问题;至于特蕾西夫人,她倒是很乐于借给他—把用旧的十元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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