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顾黎川打断她的话,「我娘清为人方正,日子过得再苦也从未怨天尤人,反而教我知义守礼,她怎么可能偷你的簪子?」
「有些人哪,表面光明磊落,背地里却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勾当。」端贵妃身边的丫鬟接话,语带讽刺。「来告状的可是你娘的贴身丫鬟蓝田,今儿贵妃娘娘带人来搜,不少人看着那隻金簪躺在她的妆匣里,人赃俱获,我们娘娘还能冤枉一个小小贵人不成?」
顾黎川把目光投向跪在一旁的蓝田,蓝田脸色苍白,跟顾黎川甫一对视便立刻移开目光。
顾黎川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替他的母亲分辩,说她善良温柔,即使独处冷宫数十载,也从未怨过任何人。说她安分守己,一个人精打细算,用最微薄的俸禄操持家里,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说她有一身傲骨,宁可饿死也绝会去偷窃。
他张了张口,看着面前端贵妃盛气凌人的脸,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下等人的一切于这些站在云端里的人来说,从来无足轻重。
「敢问端贵妃是如何惩治的葛贵人?」商瑾知道现在并不是争辩偷或没偷的时候,看今天端贵妃气势汹汹,此事恐怕很难善了。
「我不过是让人打了她三十大板,谁知这葛贵人身子太过柔弱,二十板便遭不住了。」她努努嘴,衝着身后两个太监抬出的木板示意,木板上盖着白布,从白布里伸出一隻纤细的手。
顾黎川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隻手曾教他读书写字,曾替他往衣服上绣样式最别致的兰花,也曾在他深夜发梦时温柔的抚过他的额头。
可现在这隻手是僵硬的,惨白的,毫无生气的,手的主人生前似乎曾遭受非人的折磨,因忍耐而硬生生把指甲刺进手心,手心一片鲜血淋漓。
「娘!」他大吼一声,声音泣血锥心,衝过去跪倒在那具尸体前,颤抖着双手握住他娘亲冰冷的手。
明明今早出门时还笑着叮嘱他要好好读书,为什么只过了半天,就变成了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
顾黎川目眦欲裂,心中气血翻涌,似乎下一瞬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端贵妃却看够了热闹似的,轻啐了一口:「真是贱人贱命,活着没什么用,死了还让这宫里染了晦气。」
顾黎川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她,眼里是透骨的恨意,似乎下一刻就会发狂扑上来拧断她的脖子。
她被这样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的惧意来的可笑,同时又有几分懊恼她作威作福惯了,几时曾被人用这种眼神盯过。
「七皇子也甭用这种眼神看我了,俗话说这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可要好好学习礼仪规律,千万别跟你娘似的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商瑾眼见顾黎川眼中怒火更盛,拳头捏的死紧,生怕他失去理智真对端贵妃下手。于是连忙扑过去,用最大的力气抱紧顾黎川。
顾黎川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的吓人,他被捏的很疼,却一声不吭,因为他感觉到顾黎川在发抖。
商瑾登时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顾黎川?他一手任由顾黎川捏着,一手亲抚着他的背,就像在崖底顾黎川安抚他那样,试图给顾黎川带来一丝安慰。
「端贵妃人也惩罚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吧?」商瑾颤抖着声音开口。
「自然。这地方如此晦气,我亦不愿多待。」她嫣然一笑,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怎么,心痛吗?当日我儿浑身是血被送回来,我也是你这般撕心裂肺。我儿受过的罪,也该让你们好好尝尝。」
「对了,这尸体明儿让人运出去葬了吧。」她似乎突然发了最后一丝善心,吩咐身后的太监。「走了,我马上还要配陛下听戏,居然在在这里耽误了许多功夫。」
抬着尸体的太监得了命令,转身便走,顾黎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隻苍白的手从他手中滑落,而让他在人世间感受到最多温暖的那个人,也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商瑾扶着他走进屋里,厅堂地上有片片血迹,显示着在这里受刑的人显然不是挨了三十大板这么简单。
而摆在桌子上的,赫然是给顾黎川的新的夏衣,衣服上绣着修正的翠竹,只差寥寥几针便可以完工。
可惜这支翠竹再不能完成了。
顾黎川颓然倒地。
商瑾回忆起葛兰那天温柔的替他整理塞进脖子里的衣领。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却因一场无关她的争斗,最终丢了性命。
他很想哭,可他绝对不能哭。因为他怀里的顾黎川情况很不好,已经濒临崩溃,他绝不能再给顾黎川添麻烦。
「为什么。」顾黎川之前一直咬紧牙关,因为过于用力,咬破了嘴里的肉,因此一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商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更紧的抱住他。
「只愿葛姨来世平安喜乐,再不入帝王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开始发放便当,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15章 摘星
那天之后顾黎川仿佛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每天都不言不语,只待在葛兰的房间,一次又一次用手抚过她妆匣,抚过那里面为数不多的簪子和珠宝。
商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在他身旁默默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