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白鸿卿尚且不能明白。

他问凌霄真人:「尽人事而知天命,虽天道不可逆,但若不尽力一试,又岂止人事定然不可为?」

「命途掌控在自己手中,若不尽人事,岂止天道定不可逆?」

白鸿卿想要得到的东西,或是想要达到的目的,他便一定会做到,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凌霄真人这才说他做事太过偏执决绝。

他要他万事顺其自然更好。

但白鸿卿却只以为无所谓什么自然不自然,尽人事听天命,他只尽人事,天命又如何,他从不信天命。

他要的东西,他便一定会得到。

由是,他苦苦寻找了江梓念几百年,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找到他。

就算他知江梓念不愿意,他亦要强制地将他留在身旁。

那时,凌霄真人听了他这话,只是摇了摇头,对他道:「痴儿,竟不能悟。」

如何悟?

强而得之,不如顺其自然....

果真么?

恍惚中,白鸿卿只觉得自己的神思好似在过往中游荡了许久。

待他醒来之时,他见了江梓念正在他面前看着他。

他看见了他眼中的忧色。

那一点忧色还未来得及被遮掩,便这般忽然袒露在他面前。

见他醒了,江梓念眉眼骤然浮现出一点喜色。

白鸿卿微微伸手。

他轻轻抚上了江梓念的面颊。

江梓念只是那般微蹙双眉看着他,竟并未躲开。

他眼中那么一点忧色,不知怎么的,却在白鸿卿脑海中萦绕了许久。

触上他柔软的面颊。

白鸿卿用指腹轻轻摸索了一会儿。

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叫他冰冷的心中骤然觉出了一点从未有过的新意。

江梓念已然将白鸿卿挪到了屋里。

白鸿卿察觉到他身上的伤被江梓念处理过了,因为这里并无其他的药草,江梓念只能极其简单地帮他处理一下。

白鸿卿双目中忽而浮现出一股平时里从未有过的温和。

两人彼此看了对方一会儿,江梓念忽而想起了一旁刚刚碾碎好的药草。

他当即起身去一旁拿来了那些药草。

白鸿卿面色惨白,此刻依靠在床边,呼吸都近乎有些微弱了。

但是他看着他的双眼却微微发亮。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幽暗之色渐渐褪去了。

白鸿卿问他:「小梓是在关心我么?」

「是不是我快死了。」

江梓念当即皱了眉,他心中确是猛地一涩。

想起白鸿卿身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却微微垂眸,并未看他。

「胡说什么。」

他只是用纱布兜着碾碎的药草,又重新坐在了白鸿卿身旁。

他伸手搭上了白鸿卿的手腕。

白鸿卿倒也并未拒绝,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他。

略略为他诊脉过后,江梓念的眉头亦渐渐蹙了起来。

忽而间,江梓念似是察觉出了什么,他猛地抬眼看向白鸿卿,眼中满是惊痛之色。

「我的修为...尽数散了,是不是?」

白鸿卿的唇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此刻,白鸿卿脉象紊乱不已,他原先的内伤竟是一直未曾痊癒,如今旧伤未平,却是伤上加伤,经脉尽断,浑身气血逆流,竟是...竟是...

江梓念眸色骤然一沉,他当即攥住了白鸿卿衣袖,道:「你先前究竟修行了何等法术?!」

就算白鸿卿之前旧伤严重,加之如今的新伤,体内情况却也不至于这般糟糕....

如今,他这等状态...

江梓念抿唇,却已然不愿再想下去。

江梓念看着他,他指尖攥得微微发白,他紧紧盯着白鸿卿。

就算被他此刻这般紧攥这衣襟,他却也无半分反抗的意思。

他只是目色平和地看着他,眼眸中不见什么波澜。

见到江梓念,这般怒色,他眼眸中却骤然浮现出一点温柔。

良久,白鸿卿微微笑了。

他道:「小梓不要生气了。」

「很快,我就气不到小梓了。」

江梓念并不回他这话,他只是低头给他上药。

白鸿卿如今这般重的伤,这药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两人心中谁都明白这一点。

但是白鸿卿却并未阻止他,江梓念也固执地给他上着药。

之后的几日,两人当真好似回到了几百年前的时候一般。

江梓念每日都会来给白鸿卿上药,白鸿卿这些日子也好似一日日地颓丧了下去,整个人都憔悴了太多。

两人窝在这秘境之中,就好似要故意忽略那外头的一切纷杂之事。

白鸿卿有时候会笑着对他说:「最近小梓对我真好。」

因为白鸿卿全然不能下榻了,江梓念每日守在一旁,将他一切事宜尽数包揽了。

白鸿卿依稀记得,有一次,他在家学中病了。

白梓也是这般照顾了他好些日子。

那段日子,如今再回想起来,依旧宛如昨日一般。

白鸿卿本以为他不愿再想起那段日子,那段短暂的欢愉似是讽刺着他最后的愚蠢和悲哀。

但如今,他再度想起的时候,他心下却又分不清他如今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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