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里的光线很不错,只是又湿又凉。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滴水的声音,嗒、嗒、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响起来一次。
崔泽低头揉了揉林轻盈的脑袋,「小丫头,醒一醒。」
听到这个声音,林轻盈渐渐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她依旧是这样的疑惑。
崔泽在脏乱的地上找出一片略干净的,铺了些稻草,认真坐在上面,看着林轻盈道:「你这样不行,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回事,你要想起来。不然他日开堂审案,你这种迷糊样子,怎么证明自己是被二皇子掳了去?」
林轻盈闻言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跟崔泽斗嘴,而是怔怔道:「二皇子?」
「完了,」崔泽扶住林轻盈的身子晃了晃,「快想起来,快想起来,你出城查看绸缎庄的事情,记得吗?绸缎庄被纵火,记得吗?」
「绸缎庄?」林轻盈凝神苦思,忽的抬起头道:「苏师傅的工架怎么样了?改良的新工架怎么样了?抓走我的,是二皇子?还有芳桐!芳桐也被他抓走了。」
说到此处。
像是回忆终于漫过脑海,她忽然呆呆打了个寒颤。
「芳桐……」林轻盈哭起来,「芳桐是不是死了。」
崔泽点点头,脸上露出了遗憾的情绪,「混战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人,小爷我没有能顾好她。」
林轻盈完全没有听崔泽的解释,她只是抬起手捂住脸,继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芳桐被我扎死了——」她的五官扭在一起,哀嚎一声,哭了起来。
……
……
肃王府有多大。
在京城厮混熟的百姓知道,南北占了两条街,东西占了三条街。
肃王府有多深,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里面的屋舍鳞次栉比,楼阁高低错落,主殿陪殿一应俱全。
只是他的主人,回来住的时间太少。少到有时候婢女到了年龄被放出去,跟别人说,自己从来没有服侍过肃王殿下,因为没有见过。
不过这一次,肃王不仅回来住,还抱回来了一名女子。
殿内迴廊上端着热水等物什小心伺候的婢女,神情里都有些难捱的兴奋和些微的紧张。
她是谁啊?
每个人都这么想。
然而低头间,看到从房中出来的婢女手里被血染红的水盆,又觉得她是谁都不重要了。
反正她是要死了的吧?
米色绣南幡猛虎的床围高高掀起来,使得外面的人可以看到这里面的情形。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髮髻散乱,面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嘴唇微张。肩膀处的衣服被李律用剪刀剪开。他一隻手按住林钰的肩膀,一隻手快速拔出了那支箭。
「噗!」
一股鲜血喷出来,李律适时躲开,还是被溅了一滴血迹在脸上。
接着他把鼻子凑近那箭头上仔细闻了闻,自言自语道:「还好,没有毒。」
殿下说没有毒。
廊下站立的婢女们相互看了一眼,神情中有些惴惴,又莫名有些庆幸。
原来是要治伤了。
李律抬手把那箭矢放在婢女手中的水盆里,水盆中的水瞬间被染红了一片。那婢女忙低下头,抱着这一盆水出去了。她的身后,立刻有别的婢女抱水上来,补上她的位置。
李律从那水盆中拎起一块纯棉的热毛巾。
他单手把那毛巾拧干了,小心翼翼擦拭伤口周围。虽然拔出箭的瞬间这姑娘的伤口喷出了些血,但是很快,血的流速慢了下来。
被染红的毛巾丢入水盆,这婢女立刻抱着水退出去。
后面上来的,怀里抱着个托盘。
里面是治伤的药膏和绷带。
这些都是肃王一进王府,便吩咐管事备下的。
李律抬手给她涂了药。林钰在睡梦中似乎浑然不觉,药抹完,她也不自觉地把小嘴合上,呼吸均匀了很多。
李律拿起绷带,在林钰身上比了比。
王爷要亲自给这姑娘绑绷带啦!
廊下的婢女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绑绷带,得把衣服再脱些吧!
一个婢女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往里面看了一眼。
刺啦——
内里传来撕破衣服的声音,接着李律已经一隻手拿起绷带,一隻手托起林钰的头肩,把那绷带穿过去,再于肩膀处重迭。
他身边的婢女忍不住要上前帮忙,被李律一个眼神吓得退了出去。
你还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王爷是想让咱们摸吗?
门口的婢女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李律已经绑好了绷带,又拉起薄被,盖上了林钰的肩膀。
这下好了吧?
几个婢女在廊下相互瞅了瞅。
「发什么呆?」寂静的王府内忽然传来李律的声音,把一个抱着热水的婢女吓了一跳。
她忙上前一步,李律从她的水盆中拿出毛巾,拧了拧水,开始擦拭起床上小姑娘的脸颊来。
连脸都帮忙洗了?
看到的婢女神情激动,把惊讶又震惊的眼神传了出去。一时间,廊下静静站立的婢女都偷眼往这边看过来。
都小心点啊!要小心伺候啊!
她们相互看看,眉梢眼睛,都是这几句话。
李律已经抬起手道:「梳子。」
婢女被吓了一跳,微微屈膝道:「是殿下您用的梳子吗?」
见李律点了点头,忙退后几步找出梳子,给李律递到手里。
李律已经解开那小姑娘的髮髻,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头髮,细心地把里面的青草捏出来。接着用热毛巾擦了擦,梳子探入头髮,认真为她梳理起来。
殿下给她梳头啦!
那看到的婢女神情激动,恨不得立刻跑出去跟小姐妹们通风报信。
可是她手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