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回到家的时候凯特已经下班回来了，她正躺在祖上格莱美?斯宾塞传下来的睡椅上——那东西跟石头一样硬——读一本爱丽思?亚当斯的小说集。她读这本书是为了将来到她的书友会上参加讨论。书友会的成员是跟她一起上中学、大学的九名女同窗，如今她们每个月都要聚在一块儿研究女性作家写的“文学性”小说。
“我今天晚上有比赛。”接吻之后我告诉她说。
“哦，不错。今天是星期二。我正想试试《姆斯伍德菜谱》上的豆腐做法，但是我猜你等不到那会儿了，对吗？”
“我在去球场的路上随便吃点儿就可以了。”我马上说道。
“来块波卡夹饼怎么样？”
“不，不用给我弄。真的，别费力气了。”
凯特厨艺平平，近来萌发的豆腐热对我来说无疑是个灾难，但她肯下厨房就已经让我欣慰不已了。她刚刚去世的妈妈对做饭根本一窍不通。她们家雇有一位全职厨师，直到家财耗尽才不得不将其辞退。我的妈妈白天要在诊所做一整天的接待，下班之后还要给我和爸爸做一大顿美餐——通常是美国式的大杂烩，有通心麵、汉堡和番茄酱什么的。除了在电影里面看到过之外，我从来没听说过谁家会专门雇用厨师。
“我已经告诉琼了，说我想申请一次升职面试。”我说。
“哦，宝贝儿，太棒了。面试在什么时候？”
“哦，我还不知道乔迪会不会面试我。我很肯定他会挑中特利弗。”
“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给你一次面试的机会，不是吗？”
“乔迪没有必须做的事。”
“他会面试你。”她坚定地说，“然后他就会明白这个职位你势在必得，告诉他你会干得有多好。”
“事实上，”我说，“我是很想要这个职位，为了不让特利弗成了我的老闆。”
“我不认为那是最好的理由，亲爱的。我能给你看一件东西吗？”
“当然。”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肯定是某位身无分文的街头艺术家用最原始的手法绘製的油画。工作期间只要发现了那样的油画她就会拿回来给我看，这种事儿每个月至少发生一次。她会热情洋溢地夸讚那幅画作，而我从来也不买帐。
她走到门厅，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大纸板包裹。她从包裹里面抻出一块方布，把它举起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面红光。“多棒啊！”
画上好像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廉价公寓，公寓下面压着一群小人儿。有一个小人儿正渐渐地变成一团蓝色的火焰。另外一个人的嘴里吐出了一个气泡，气泡里写着几个字：“我被资本主义社会的债务压垮了。”几张大号的百元美钞长出了翅膀，在淡蓝色的天空下飘浮。最上面是几个字：“上帝保佑美国。”
“你没看到这幅画儿有多出色吗？看那句‘上帝保佑美国’，多么讽刺。看那座跟阴茎似的建筑，那东西象征着债务，把所有的小人儿都压扁了。”
“你觉得那像一根阴茎？”
“拜託，杰，那是伟大的自然创造，是繁衍的动力。”
“好吧，我明白。”我尽力严肃地说。
“这是一个海地艺术家编织出来的油画故事，作者是玛丽?巴斯蒂恩。她在海地可是个大人物，刚刚带着五个孩子搬到道彻斯特来，是个单身妈妈。我想她会是下一个费斯?林古尔德。”
“是吗？”我说。我根本没听过那个什么费斯。
“色彩的明亮度让我想起伯纳德。但是从粗犷的运笔来看，显然是贾可布?劳伦斯的现代主义风格。”
“嗯。”我看了一下手錶。咖啡桌上有一张美国快递公司的帐单，我把它拾起来打开。“好极了。”我说。我看着那张帐单，眼睛睁得老大，“上帝。”
“欠了不少，是不是？”她说。
“我被资本主义社会的债务压垮了。”我说。
“欠了多少？”凯特问道。
“很多。”我说，“但是你看我可没变成一团蓝色的火焰。”
第6节
要想搜罗一群比Entronics美国销售团队更争强好胜的人可是件难事儿。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因为争强好胜的个性而被录用的，就像一群生下来就当恶犬来养的美洲叭喇狗。公司不管我们的脑袋瓜儿是不是十分聪明——我们中间也确实没有斐陶斐荣誉学会（美国一大学团体，成绩特别优异者才能加入）的成员。他们喜欢雇用运动健将，盘算着这群斗志昂扬的人会因为相互竞争而让公司业绩有持续快速的发展。他们也常试试惩罚和侮辱员工这样的激将法。我们中间也有并非运动健将的，性格都属于与人为善的类型，大学的时候要么是社交团体的主席，要么是联谊会的成员。我就是其中之一。说来惭愧，我是麻萨诸塞大学“快乐时光委员会”的成员，这所大学被我们称之为“马萨动物园”。
既然销售队伍存在这么一群运动健将，不消多说，我们的垒球队必然有那么两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