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马克思所言，“在其现实性上，个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起承转合之后，当提问进入尾声，问题所指向的关系越发具有条分缕析的多重性。
杨澜：当我们评判政治人物表现的成败时，我们会采用不同的标准。我知道您已故妻子赖莎·马克西莫夫娜曾是一名哲学家，如果评判一位政坛人物的成败得失，从政治观与哲学观两种角度的审视对比中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吗？
戈尔巴乔夫：没有。我和她没探讨过这个。我们生活中有太多的具体问题……生活动荡，也有趣味，还有危险、忧虑和不安一直困扰着我们。我认为，这对她而言，是非常沉重的负担，她一直默默承受，毕竟她不是搞政治的。
我的对面，曾经出现过上百位“搞政治的”，他们是世界各地的政治领袖，也是最精于应对提问的一群人。但擅长回答的领袖们，面对我让他们评判自身的假设性提问，往往会有一个问题让他们欲言又止。它关乎理性，也关乎情感，不分明的边界感让谨慎的政治家们裹足不前。
告别时分，戈尔巴乔夫反问我：“我对您算是畅所欲言吧，不是吗？”面对这位历史性的但又充满争议的政治人物，我心中的诸多疑惑还没有都问出来。历史学家们也将不断地挖掘和辩论那段风云突变的转折中的人和事。但对于提问者而言，更多的疑惑，也就意味着更持久的提问驱动力。
杨澜：第一次看到“派”的故事的时候，你相信哪个故事？
李安：我两个都不相信。
杨澜：但是我觉得这个片子好像讲的就是无论你愿意相信什么，你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李安：我在表面上是比较善良的样子，但有一些比较黑暗的东西我却想去碰它。重要的不是把大家带到黑暗里面，而是带过去一次，检验一遍。
造梦大师李安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营造了一个个超脱于现实的梦境，从而折射出观者各自内心的欲望。少年派和一只名叫理查·帕克的孟加拉虎，在海上漂泊227天的冒险历程，他们共同经历了动物间的厮杀、风暴、登上无人岛，直至最终获救。然而，就在影片将要结束时，派说出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在船上的，并不是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没有食物、没有淡水，为了生存下来，人们不得不自相残杀。
美好的童话，还是残酷的现实，你究竟相信哪一个故事？李安留给大家无解之题，也让我们从自己的答案中，去审视每个人内心的光明与阴暗。
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有些答案已然在那里，但这个答案却需要他人用提问去提示。因为，正视它，真的需要勇气。
杨澜：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超越吗？
刘翔：说实话，那天真的很可怕。
杨澜：是吗？这样一天来的时候会很可怕？
刘翔：觉得如果被别人超越了，说实话会失去很大的动力，一次次那种信心上的被打败肯定是很难受的。
杨澜：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面对？
刘翔：如果我被人超越了……杨澜：这是自然规律，对吧，你不可能跑到40岁。
刘翔：如果有人超越我的话……我也想不练了。
提问刘翔，是在他刚刚获得奥运冠军，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之际，一个神奇的“12秒91”一步将他带进“名人堂”。就在他第一时间被商业广告和社会活动团团围住的热闹当口，“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超越吗”，我的这个提问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刘翔也显然没有做好回答它的心理准备。但是，这个问题却关涉终极的宿命，运动的宿命，竞争的宿命，乃至人类的宿命。它不只与刘翔有关，而是与所有胜利者和成功者相关，是需要时刻准备好去应答的。
2012年，中国互联网行业群雄逐鹿，硝烟四起，各大巨头为争夺移动互联网市场，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然而，就在这个战况激烈、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张朝阳，这位中国互联网的风云人物，却远离企业日常管理，远离公众视线，长达一年半。
杨澜：你说龙年是你最悲催的一年，这种悲催的感觉什么时候慢慢侵蚀到你的生活当中来？你怎么突然意识到这些事情在发生？
张朝阳：脑子里面的某些虚妄的想法赶不走，然后这种想法非常恐怖。
杨澜：为什么那些看上去很聪明、很敏感，甚至有着很强的意志力和克己精神的人往往更容易受到精神焦虑和抑郁的困扰？
张朝阳：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成功是一种诅咒。
杨澜：是一种诅咒，为什么？
张朝阳：成功往往能让这个人对于自我认知出现偏差，就是会有一个超级自我的出现。
本我、自我和超我，叠加出哲学理论中人类对于“我”的认知层级，寻“我”的过程所带来的是一系列终极问题。当我的提问尚未发出的时候，生命的凋落让我错愕不已。
2018年12月，55岁的物理学家张首晟教授选择了告别这个世界，而就在几周前，他还在微信中答应为《探寻人工智能》第二季接受我的采访。他因对量子自旋霍尔效应和拓扑绝缘体的开创性研究，以及对“天使粒子”的发现，被导师杨振宁认为是“离诺贝尔奖最近的华人物理学家”。他生前最喜欢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的诗：“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掌中含无限，刹那即永恒。”这正是他的导师杨振宁最喜欢的一首诗，把世界的真理与美结合在一起。
我曾于1999、2001及2010年三次在台北采访作家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