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和巧克力

以上這些都將帶領我們進入巧克力的主題。

前面提到的大腦掃描購物研究中,剛好就以 Godiva 巧克力做為購物實驗選項。但即使他們沒這樣做,我應該也會以巧克力來討論,因為我正打算導向自我控制的主題,而只要談到自我控制,巧克力一直在我的挑戰列表上居於高位。巧克力、糖粉甜甜圈以及體育節目的吸引力,都遙遙領先於寫這本書。

自我控制往往被描述為凌駕於感受之上的理性。柏拉圖以馬車駕馭者(理性的自我)控制馬匹(不羈的熱情)來隱喻。二五○○年來,這個對自我控制的基本概念就這樣或多或少原封不動地流傳了下來。

事實上,有些人說腦科學已經找到了駕車者:坐落在你額頭正後方的前額葉皮質,就是在教科書和博物館展覽中被盛讚為讓你成為人類的東西。據說這是大腦的「執行場所」,賦予我們擴展推理、規畫和自我控制的能力。只要看看我們祖先南方古猿額頭急遽向後傾斜的坡度,就知道他們的大腦缺少這些部分!

前額葉皮質確實十分重要,我為自己以及下一代的前額葉皮質感到自豪。更重要的是,我們有很好的理由相信,這部分的大腦在我們認為的自我控制中,扮演著某些重要的角色。研究表明,誘惑越強大,當事人抵抗時的前額葉皮質活動就越多。

儘管如此,如果休謨是正確的,那麼這種前額葉皮質的活動就不應該像一般那樣被框定,也不該成為「克服誘惑」或是成功「對抗感受」的理由。

理性的效果,不是展現在直接對抗感受,而是去強化那個在對抗感受的部分。是的,賀喜巧克力看起來挺讚的,吃掉它的想法也讓你很開心,但反思那篇「高血糖會要你身體付出代價」的文章,會讓你對於吃掉巧克力的想法產生罪惡感。讓你對抗吃糖果衝動的是罪惡感,而不是反思。休謨認為,「單憑理性,是永遠無法依循意志的方向來對抗激情的」,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反對或延緩激情的衝動,這只能由相反的衝動來達成」。

在這個觀點中,當我們從單純的動物升格為人類時,前額葉皮質並不是演化所發明的指揮模組。前額葉皮質並不是用來馴服我們不受拘束的感受,並把我們置於理性控制之下。嵌入前額葉皮質的理性力量,本身就由感受控制。而嵌入了感受的價值系統(天擇對於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我們應該追求或避開哪些東西的概念),也或多或少繼續成為主要的價值系統。

天擇讓我們想要特定味道的食物,也讓我們想要活得久、活得健康。至少在這個例子中,奮力追求自我控制,就是這兩種價值之間的衝突,也是連結兩者感受之間的衝突。如果理性要在這奮鬥過程中扮演某種角色,那麼它只能當這些價值觀的代理人。正是對長壽健康生活的渴望,讓我們把推理重點放在糖類攝取和長壽之間的關係,而通過這種渴望,能使得推理結果戰勝對巧克力的需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休謨說得沒錯,理性依然是激情的「奴隸」,因而也是天擇總體價值系統的奴隸。

對大腦的運作了解越多,就越覺得休謨的觀點很合理。哈佛大學神經科學家約書亞.格林在前額葉皮質中畫出了一個稱為「背外側前額葉皮質」(Dorsolateral Prefrontal Cortex, DLPFC)的特定區域:

「DLPFC是抽象推理的場所,與負責賦予對象及行動價值的多巴胺系統深深相連。從神經和演化的角度來看,我們的推理系統並非獨立的邏輯機器,而是更原始的哺乳動物系統產物,用於選擇有所報酬的行為。推理是進取的哺乳動物的認知義肢。」換句話說,正如格林自己所指出的,休謨似乎說得沒錯。

長期以來遭過度簡化的不僅是前額葉皮質。大腦的邊緣系統通常被認為是「情緒的居所」,但這種描述有誤導嫌疑。神經科學家路易斯.培索亞寫道:「一方面,『情感的』腦區參與認知;另一方面,『認知的』腦區則參與情緒。」在他的書《認知與情緒的大腦》中,培索亞像歷代許多心理學作家一樣,引用了柏拉圖的馬車意象。不同的是,他是為了拒斥這個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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