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吗?」
当即,司笙一个眼刀剜了过去。
漏来的风吹起额前碎发,凌西泽不紧不慢补充道:「大半夜蹲这儿看烟花,受冷挨冻,你没这个情趣。」
被他一戳破,司笙扬了扬眉。
她也颇为无奈,「有人让我蹲守着烟花,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什么人?」
凌西泽眯眼,眸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光。
停顿了下,司笙思考着如何介绍,没想个所以然来。末了,敷衍地回答他:「一朋友。」
眸色微动,凌西泽忍住直接问的衝动,移开视线,漫不经意地开口,「那人呢?」
「不知道,没问。」
司笙懒懒答着,伸出一条笔直的长腿横在前方,然后掏出手机,一瞥时间。
还差十多分钟。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凌西泽聊着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把纸袋里冷掉的糖炒栗子,都给解决干净了。
凌西泽想起身去扔垃圾,手臂衣服布料倏地被司笙一抓,他回身时,手中的袋子已经被扯走。
下一刻,就见司笙手一抬,袋子被往上一抛。
一到流畅的抛物线,滑落到垃圾桶里。
而司笙压根没看,袋子落下的那刻,她就站起身来,一偏头,同凌西泽催促道,「到点了,走。」
视线在垃圾桶上停留两秒,凌西泽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然后起身跟在她身后。
一前一后。
刚一出巷口,就听到远处的喧譁声,二人微微抬头,见夜空升起一道道的光点,在顶端时轰然炸开。
奼紫嫣红的烟花,一束束地拥簇在一起,漫天炸开,绚丽多姿,又转瞬即逝。
风吹着,迷了眼。凌西泽微偏着头,视野里是司笙的侧脸,皮肤白皙细腻,镀上层虚幻朦胧的光边。色彩斑斓的光,忽明忽灭,照在眸里,映出流光溢彩。
似是察觉到什么,漆黑的瞳仁微动,司笙倏地歪过头来。
好巧不巧的,与他的视线相撞。
她眼里有星辰大海,深不见底,又黑又亮,蕴藏着让人着魔的力量。
凌西泽没移开目光,唇角轻轻一勾,神色自若,说:「新年快乐。」
被风吹过的嗓音有着些微沙哑。
「新年快乐。」
司笙轻笑,洒脱又自然。
绚烂的光彩里,她美得像一幅画卷,城市的夜景和灿烂的烟花,俨然成了她的陪衬。
话落,手机铃声响起。
她将手机翻出来时,凌西泽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备註——
安老闆。
手指挑了接听,司笙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送到耳边,喂了一声。
「新年快乐。看到了吗?」
安老闆的声音里一如既往地带有笑意。
「嗯。」司笙抬眼望向远方,黑眸里映着一团团炸开的烟花,索然无味道,「除了花哨,它还有什么用——」
话音,戛然而止。
意识到什么,凌西泽朝江边夜空看去。
这场烟花盛宴已到尾声,轰然间,诸多烟花齐齐冲向夜空,深浅、高度不一的亮光,在绽开的那一瞬,形成一个可见的图案。
蒲公英。
成熟的蒲公英,种子存留一半,另一半散开,一朵朵地散在宽广无际的夜空里,像是要飘向远方。
百晓堂的标誌:蒲公英。
以一人之力,无法抗衡一切。
所以,每个成员都是种子,在扎根之地,生根发芽,一个接一个,紧密相连,汇聚成网。
他们平凡寻常;
他们无处不在。
他们做过微不足道的小事,亦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
很多时候,一份完整的情报,许是有成百上千人出力。
伴随着这盛开飘散的蒲公英,手机里传来安老闆一字一顿的声音,「堂主,新年快乐。」
微眯了下眼,旋即睁开,有笑意在荡漾,像映着日月星辰的湖面惊起动盪,连光都破碎成零星。
「能耐啊,」司笙笑了笑,「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这么花钱,想破罐破摔了?」
「我们没钱,但胜在人多。」安老闆也笑,「靠群众的力量,一分没花。」
「哦?」
司笙略微惊讶。
「场地靠的人情和面子,不费劲。连宣传都是免费的。」
「烟花呢?」
安老闆不紧不慢地说:「湘城有个做烟花的老工匠,本来都退休了,听说你是新任堂主,二话不说就要送你一份大礼。烟花是他和他的徒弟们免费製作的。听说你以前帮过他一个大忙?」
「……啊。」
思考片刻,司笙后知后觉应了一声。
视野里,最后一点烟花化为灰烬,弥散在夜空里,恢復成一片清冷、黑暗。
方才耀眼炫丽的场景,仿若南柯梦里的幻觉。
手机放回衣兜里,手指冷得骨头髮疼。
「凌西泽。」
司笙侧过身,正好迎上凌西泽探究的视线,她笑,「你知道这烟花是谁做的吗?」
「嗯?」
凌西泽疑惑。
司笙说:「我们那天蹲了一夜抓到罪犯,最后被洗清罪名的嫌疑人。」
他俩等了一晚,成功抓到罪犯,人赃并获。也因此,洗清了当时一名烟花工匠的嫌疑。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凌西泽微微一惊。
他问:「这场烟火,是送你的?」
笑眼看他,司笙懒散地接过话,「是送我们的,有你一份。」
送我们的。
有你一份。
一股难言的情绪袭上心头,像是有什么在心口猛地一敲,惊起一阵浪涛,久久难以归于平静。
像那一日——
阳光透过云层透射下来,阴霾的云雾被拨开一角。
他们俩做完笔录离开警局,熬了整夜疲惫不堪,她在冷风萧瑟的路边买了两份煎饼果子,其中一份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