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捞了件外套穿上,然后下床开门。
他并没有把何苒迎进房间里,就站在风雨交加的廊檐底下同她说话。
何苒两眼通红,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是她来了」,何苒喃喃说道。
苏应衡拧眉:「谁来了?」
何苒肩膀发抖,「王仪琳,是王仪琳」。
「仪琳不是去世很久了吗,再说,以前你们关係很好,她不会伤害你」。
何苒陡然一惊,这才清醒,自己这么惊慌失措,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她定了定心神,才勉强笑道:「你说得对。可能是有点择席,不太习惯。照我说,还是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
苏应衡点头:「这里阴气重。不过主持说明天雨就停了,我们就到外面搭帐篷」。
何苒心不在焉地点头。一隻手按在突突直跳的胸口。
苏应衡见她惊魂不定,就说:「如果你实在害怕,我让主持给你换个房间。这个院子房间离得近,有事就喊一声」。
何苒眼神怯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你能不能陪着我,我害怕」,何苒抖着声线,白生生的手指捉住了苏应衡袖口。
苏应衡轻笑着拂开她的手:「没什么大碍,我就在你隔壁房间」。
何苒失落地垂下眼睛。
苏应衡两手抱在胸前,「我送你回房间吧」。
何苒的眼睛里迸发出雪亮的光芒,她欣喜地点了点头。
苏应衡隔着房门对艾笙说:「老婆,我把何苒送到她卧室,几分钟就回来」。
他坦坦荡荡,不隐藏任何龌龊。
这让高兴了没几秒的何苒心情又低落下来。
苏应衡的魅力就在于,他一句话就能让人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说是把她送到门口,就真是知道她房门前。
苏应衡嘱咐了一句:「下雨也不能出去游玩,在房间里静心看书也不错」。
何苒瞄了一眼在昏暗灯光中显得阴森的房间,手指蜷得很紧。
她垂眸点了点头。
苏应衡说:「那我先回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没有一丝留恋。
何苒深吸一口气,指甲嵌进掌心。
苏应衡回到房间,艾笙正背对门口躺着。
等走近一看,才知道她侧躺着翻书。
苏应衡长臂一伸把她的书夺过来,「别看了,光线这么暗,伤眼睛」。
艾笙把辈子拉上来一点,像是有点冷。
苏应衡帮她掖好被子,把床头的檯灯调到最亮,「我念给你听」。
艾笙一声不吭。
苏应衡抚了一下她的肩膀,靠坐在床头,念着那本《浮生六记》。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琴弦拨弄。艾笙瞌睡又上来,很快入梦。
苏应衡念了二十来页,才停下来,听她呼吸匀称,于是把书放到床头柜上。
他悄悄起身换衣服,穿着黑衣黑裤,带着雨伞出门。
山上一下雨,天色就会显得格外沉黯。苏应衡这个人就像融入山中风景,他大步在雨中穿行,很快出了小院。
岳南山看见苏应衡离开,便点了一支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面何苒房间的动静。
苏先生大概是见老朋友去了。
果然,苏应衡到了后面的柴房,一道青布长衫的高大身影正把劈好的柴禾码得整整齐齐。
中年道士听见脚步声,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冲苏应衡笑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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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笙醒来的时候,看见苏应衡正在翻一本快要脱线的《华南真经》。
她目光清淡地看着他,觉得这个沉静的男人有些陌生。
这种感觉来得很迅猛,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我想换个房间,和韩潇住在一起」,她静声说道。
苏应衡目光晦涩地看她一眼,「这儿没其他客房,难道你想让我和岳南山两个大男人住一个房间?」
艾笙把头髮拢住,用发圈束起来,「如果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气氛骤然沉闷起来。
苏应衡看了她好一会儿,「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一点,那就换吧」。
艾笙点头,拿了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去换。
苏应衡却觉得她多此一举。但就是这个多此一举,让他心烦意乱,把书扔到桌上,抱着手臂往窗外看。
艾笙换了衣服径直开门出去,沿着走廊到了厢房,轻敲了两下门,门就被打开了。
岳南山看见她就问:「苏太太,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他和韩潇之间是真是假,艾笙仍觉得不好意思,「今晚上我和韩潇一起住,可以吗?」
岳南山抬眼看了看正房窗下的苏应衡,眉眼沉静,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当然」,岳南山冲艾笙点头。苏太太能光明正大地过来提出这个要求,一定是得到苏先生首肯的。
韩潇和岳南山呆在一起,浑身彆扭。一听艾笙要换房,立刻喜出望外。
艾笙把自己的日用品搬到了厢房。
韩潇帮艾笙把东西收拾好,就坐在床边说:「这儿可真够无聊的,连信号都没有,幸好还能通电。只是连功率大一点的电器都不能用,用吹风都只能开最小檔」。
艾笙将刚发现的五子棋摆到桌上,两人玩儿了起来,「这儿挺好的,至少没有雾霾。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我们把这儿的空气一袋袋运出去卖」。
韩潇被她逗得笑起来,「你怎么可能有混不下去的时候」。
艾笙的口气像个先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呢」。
五子棋下了一个小时,韩潇就坐不住了。
她把自己下载的化妆视频翻出来,让艾笙当小白鼠。
画出来之后韩潇嘆气道:「什么妆换你脸上都看不出差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