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你刚才说,你伯父处处以马来华人的利益优先考量,从不掺和马来皇室之间的争斗,所以不论是谁来游说,只要张了这个口,必定会令他勃然大怒。」
林寒星扭头看向窗外。
深沉夜色里,道路两旁景物不断向后倒退。
「所以,这个挑选出来游说的人选,一定得是颗废子。」
林寒星冷淡开口。
这么讨人嫌对继承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哪个都不是傻得主动往枪口上撞。
「言语间,我能够感觉到你的不甘心……」
说这话时,林寒星勾唇笑了笑。
「也对,事关袁氏家主继承人的问题,又有哪个会真的甘心被当成是废子利用?」
「所以之前在酒店,你违背你伯父意愿将记者带上来,后来将事情闹大之后,又故意在他面前提及皇室与袁家……」
「从而让袁绍靖将原本只应对你发泄的怒火,转嫁到身处马来的整个袁氏一族身上!」
林寒星越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袁康眸光就越是深沉。
「袁康啊袁康,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两人目光再度透过后视镜相遇。
可这次,袁康的表情却褪去了那份吊儿郎当,变得深邃起来。
「林小姐……」
「既然是互相试探,何不一次说个明白?」
林寒星悠然将袁康的话打断,显然还有后话。
「你是在袁绍靖面前故意提起明日皇室会议的,为的是逼他做选择。」
此话一出,海叔猛地自腰间拔出枪来抵在袁康的脑后。
袁康下意识将两手举起,不动声色。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林寒星以手肘抵在车窗棱上,用着一种慵懒语调继续开口说下去。
「你知晓袁绍靖的为人,断不会眼看这种事情发生令大王妃处于被动地位,可他但凡动一下,都会被视作捲入这场皇室斗争当中站队的表现。」
「你真的很聪明。」
「先是将袁绍靖将对你一人的怒火转嫁到整个袁氏族人身上,又给他埋了这么一个深深的大坑等着他主动往里跳,从而完成袁家人让你来到江城的至少一半任务……」
「左右你都不吃亏,还能继续装着无辜。」
说实话,这一步步袁康设计的都巧妙极了。
可惜,他却遇到了她。
经过林寒星这么一说,海叔回过味来,手中的枪咔哒一声上了膛!
袁康干笑两声。
「林小姐真爱开玩笑,我哪里有那个能力来玩无间道?」
咚的一声闷响,海叔以枪口顶了下袁康的后脑。
「不是你有没有能力来玩无间道,而是你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车厢内的光线明明灭灭,给人以一种微妙是莫测感。
「华记的人出了内鬼,你在不能排除掉威胁的情况下,却又想要将消息传达给身处皇宫对此还一无察觉的大王妃,你的伯父显然成为了你最后机会!」
林寒星自她的角度看去,淡淡的扫了眼袁康。
「你是大王妃的人?」
现在,该轮到她来问他了。
「我不……」
「袁康,我耐心有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陡然间,后视镜里林寒星的那双眼变得犀利如霜。
整个昏暗车厢里的气场也变得不同。
许久。
袁康突然嗤笑一声,眉眼中冷光闪现。
伸手以掌心来回揉搓了下脸,将表情里那副唯唯诺诺彻底褪去。
「林小九,你聪明的叫人感觉害怕。」
这句话音落下,袁康也变相的承认了之前林寒星的种种推测。
「我现在倒是终于能够理解,为何雷枭会独独挑上你!」
即便后脑还被海叔用枪抵着,袁康脸上却也不见丝毫害怕,反而悠閒的像在自家般。
「我到底哪一句漏了馅儿?」
这个问题,袁康是真的虚心求教的。
刚才他一直在后视镜里注意她的表情变化,生怕自己会露馅儿,可是哪曾想到,自己早就是那瓮中被捉的鳖,还沾沾自喜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林寒星将身体全部重量倚靠进黑色的真皮座椅内。
一题换一题。
公平。
「我不是大王妃的人。」
撕开了中间那层伪装,袁康也很直接的回答。
林寒星淡淡扫了眼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
嗯,真话。
「在你说『我想说林小姐不会让华记那帮人把Eric送回马来吧?』这句的时候。」
袁康挑眉。
就这么一句话,他就露了馅儿?
「我不懂,请给我解释下?」
袁康笑了,没有丝毫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的该有表现。
「你很明显不是二王妃的人,那你又为什么要帮大王妃?」
一题继续换一题。
袁康嘴角的笑容凝结,这次,他沉默了不短时间。
「大王妃救过我跟我母亲的命。」
真话。
「你将记者带上来时,是我第一次怀疑你。」
「后来,你欲言又止,是想挑起我继续问下去的兴趣,从而明示我华记的人里有内鬼,从而杜绝我将展南珩交给华记人护送的可能!可你在心急之下却忘记了一件事……」
林寒星声音平静的给出答案。
袁康后知后觉,哑然失笑。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与预谋,我又如何知道Eric在你的手里。」
棋差一招。
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母亲说过的。
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比任何人聪明。
要知道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林寒星右腿优雅的交迭在左腿之上,表情无喜无怒,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平静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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