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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国子监绯闻录 作者:页里非刀

更令人触目的则是他的手腕,包裹住的厚厚棉巾亦被血洇透了。

“大人叮嘱的事,永亭办到了。”他其实是很兴奋的,却觉得浑身轻飘如棉,想看沈二爷露出微笑,或听他说句讚赏的话,然而眼前却蓦得一阵昏黑,他直直朝前栽去,却倒进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听得沈二爷声音变了:“永亭。”

这一刻,他即便是死亦甘愿。

……

冯双林悠悠醒转,他躺在临窗大炕上,身上覆着苍青锦褥,很暖和,甚至脊背还有微微的汗意。

而窗外已至暮时,飞雪连天。桌案上摆着一卷佛经,烛花炸了一下,博古香炉内的檀香已燃半根。

这是沈二爷在吏部就寝处,虽简朴却十分干净,他欲支撑着身体起来,却见沈二爷在同个老者说话,似听得动静,他二人回首朝他看来,那老者拈髯笑了笑,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沈二爷朝那老者恭敬作一揖,嘱咐沈桓送他出去,自己则辄身去端起桌案上摆的药汤,坐榻沿边亲自餵他。

虽然苦若黄连,冯双林却甘之如饴,待一碗喝下,沈二爷这才看着他,温和问:“你如此虚弱,该好生歇息才是。可如今事态迫在眉睫,宫内外表似水面如镜,底却沸腾汹涌,永亭你说于我听,祭祀时出了何等状况?”

冯双林喉咙干涩,他咽咽口水勉力道:“昊王拜九礼后,将献神的牺牲与玉壁、圭及缯帛置柴垛焚烧。”

沈二爷颌首:“那时烟火高高升腾于天,使天帝感召燔燎之味,吾等百官亦看得分明。”

冯双林继续道:“后尸人代天帝接受祭享,奏乐章,武八佾舞,此时需走血祭礼,由太子双手捧灌满鹿血之爵,在尸人面前洒地进献。”

“听得赞礼催促,太子在房中忙将血爵捧起,急朝外走,哪想得一执事宫人,不知怎地突撞向他,他手一松,爵跌落,鹿血洒了一地。”

“若是司礼监的阉党知晓,太子皇位难继。”沈二爷再镇定,此时也难掩震惊之色。

冯双林摇头道:“那时房中除太子近随,仅赞礼、闯祸的执事宫人及我在。”

“你是如何保的命逃出?”

听得沈二爷问,冯双林忽然笑了笑:“我拿起搁在桌上的祭刀,在手腕上割了一道,把血滴进爵中至满。并对太子直言,我出生时佛光满天,百日即入大佛寺受方丈戒训,五岁前吃斋念经,得纯阳之体,我的血比那鹿血更为珍奇。”

“永亭……”沈二爷深深看着他,神情实难形容。

冯双林抿了抿嘴,他不需要沈二爷的同情,眼眸看向窗外,低着声道:“我是骗他的,我哪里还是纯阳之体,这世间事不过如此,他果真信了,独留下我的性命,让我养好伤后,勿忘去见他。”

第贰捌肆章 不眠夜

沈泽棠眼眸微黯,欲待宽解他,却见沈容满脸紧张的进来禀报:“二爷,太子来见。”

沈泽棠默少顷,眉宇忽而舒展,握了握冯双林冰冷的手面,语气多和善:“永亭杀伐果断,实不负众望,接下事毋庸担忧,我自来替你筹谋,尽展雄才之机将至,你儘快养好身子为当务之急。”

冯双林看着沈二爷嘴角的微笑,手掌汲着他的热气,莫名的心底就沉定,紧绷的弦旦得放鬆,疲惫倦意遂如影随至,他颌首阖目,终跌陷入了黑甜之境。

“二爷……”沈容见他不紧不慢的,忍不住低催。

沈泽棠笑容敛起,抽出手起身,在炕沿凝神又站了站,这才淡道走罢,撩袍端带,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

吏部堂内火盆燃的旺,太子朱煜只觉燥热不堪,索性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扇。

院内碗口粗的梅枝折断一根,有二三衙吏正冒雪搬挪。

外头侍卫报沈大人到,他依旧望窗外,直至脚步声临近,才似乎在自言自语:“这雪落得颠狂,早起还晴空日暖,晌午就变了。”

沈泽棠也背手看向沉黑天际,淡淡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莫说天不得时,日月无光,那蛟龙未遇,潜身鱼斧,孔子有盖世学问,亦困于陈邦;汉王无治世之能,却有河山万里;楚王虽雄才伟略,难免乌江自刎;韩信无缚鸡之力,却封汉朝猛将。此乃时也,运也,命也。说与太子听,且共勉之。”

朱煜瞬时肃然,沈泽棠又笑了笑:“室内暖热,窗浸寒气,冷热交替不易久站,还请太子去内室说话。”

朱煜此时已觉窗缝透进一缕凉风来,打了个噤,颌首寻着原位復坐下,看着沈泽棠,开门见山:“礼部历事监生冯双林可是在你处?”

沈泽棠微惊,暗忖太子从何处寻得高手,尾随永亭至后,竟让沈容难察,却也佯装不知,他说:“冯生确在此地,他在京城无家室,又失血过多难回国子监,索性摇摇晃晃来吏部求助。”

“沈大人端得好人缘。”朱煜啧一声,似讚嘆。

沈泽棠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谈与他的师生情谊,八前年云南平乱之时,微臣在大佛寺从叛军手中将他救下,才十二年纪,已令人见之忘俗,如今在国子监苦读,现礼部历事,其才学惊动朝野,明年春闱状元非其莫属,亦是吾朝治国安邦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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