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初的七音的真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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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命运时刻（四）
这是一条从黑暗中延伸出来, 又汹涌流入黑暗的激流。
除了她所站的方寸之间清晰可见之外，围绕着她的四面八方都布满了迷雾，充斥着各种鬼怪的影子，间或还有一声不知名野兽的鸣叫和莫名的冷笑远远传来。
她神色平静地坐在地上，坐在这条发出咆哮水流声的河畔, 灰白的长髮蜿蜒出去, 如同另一条河流。
哗啦——
水声越来越大了，然后，纷杂的人声也从迷雾后传来。
「你看她的眼睛……」
「是妖魔啊！」
「一定是妖魔吧……」
「……为什么她会跟我们在一起？」
「阴阳师大人为什么不杀了她？」
「真可怕……真噁心……」
「……救命！救命！！她……她又毁了我们的房子了！！」
「那双眼睛——」
混乱无章的声音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又蓦然爆发。
「为什么你不去死？！」
「为什么你不去死？！」
「为什么你不去死？！」
在这层层迭迭的诅咒中, 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在她面前被推出迷雾，落入这方寸之间。
「不要……不是的……我不是……不是妖魔……不是……」
年幼的孩子含泪, 像是与什么人争执着, 但最后，她却只能被那无形的声音逼得步步后退。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突然，一隻手伸了出来，将她重重推下河流。
「噗通！」
这一刻，那并不够响亮的落水声，却似乎让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
迷雾平息下来，唯有河流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低头去看那个落水的女孩, 然而从河底中浮出的，却是她自己的脸。
「既然……人类不接受我……」
在这样的激流声中, 一个怨恨之音幽幽传出, 在迷雾中震盪起来。
「那我也……不接受人类的一切！」
……
翻涌的河流和迷雾平静了下来。
七音慢吞吞地站起, 指尖再一次穿过肉体的躯壳，从心臟处将一个小巧的天平抽出。
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天平不再是平衡的，而是一端沉下，一端翘起。
「我来偿还……我的债务。」
她喃喃说着，干脆地挖下自己的左眼，丢在了天平的一端。
天平稍稍平衡一些了。
她哼笑一声：「真是大胃口呢，你这傢伙。这可是同时具备了透视和千里眼的扭曲魔眼，哪怕依然算不上顶级的眼睛，但也不会差太远了……你竟然觉得不够吗？」
天平没有回答。
又或许这才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能用一双魔眼换来她想要的结果，本来就是她占了便宜。
于是她不再罗嗦，干脆地挖下右眼，继续压上。
这时，她已经没有了视界。
可她知道这一次的债务被偿还了，因为这时天平已经化作流光，回到了她的体内，安分下来。
这一刻，软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偿还的……」
虽然是等价交换的天平，然而作为天平的主人，她可以选择透支，然后用余生的时间慢慢偿还。
但七音却摇头：「不对，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们没有时间了，因为下一刻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誓约。
——曾经的七音发过誓：既然人类不接受她，那她也必将抛弃她曾经作为人类的一切！
然而，在许多年后，为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达成的心愿，那分离的两者，又再度拼合起来，走入了早已註定的命运。
如今，命运已经走到尽头，于是誓约的力量再度出现，提醒七音，要她将这不该重迭的二者再度分开。这是必须要履行的约定，而当这个约定被再次履行后，七音与沢田音将再一次分离，到时候，近三兆的债务便会全由属于人类的沢田音来负担……
可人类，是难以负担这样的债务的。哪怕「沢田音」同样也是她自己，哪怕「沢田音」并不介意，但七音却并不愿意。
于是她挖了自己的眼睛，偿还了这笔债务。
——这没有关係，只是失去一双眼睛而已，对于她想要达成的结果而言，这很值得。
那么，她也没什么好遗憾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走向了河流。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的推搡，也没有任何人的怨恨排斥。是她，主动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冰冷的河水、令人窒息绝望的被淹没感，又一次涌上来了。
先是足尖，然后是小腿，紧接着是腰间。
当那令人恐惧的、无论多少年都无法遗忘的被水流压迫的感觉再度降临时，她听到了那个声音……不，是听到了「自己」软弱的哭声。
「停下来……停下来啊！我们难道不能不往前走吗？难道我们一定要再一次分开吗？！」
「是的，一定。因为这就是约定。」她说着。
「可是，可是如果要说约定的话，我们也有约定啊！」那个声音颤抖着，「我们约好了，要保护爸爸妈妈和小纲的，如果你走了，我做不到的！你是我所有的勇气和力量啊，如果你走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