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纵没有停下,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放飞之中,将献给爱丽丝的温柔、优美尽数变成艰涩的压抑。
这是一场极其糟糕的演出,舒馨甚至要听不下去了,她指尖急促而烦躁地点在厚桌布上,无声地显示她即将要爆发的情绪。
太差劲了。
太差劲了!
下场时助理的脸色一言难尽,秦纵神色如常地说谢谢,进化妆间时还体贴地合上了门。
琴谱被陡然砸在面前,舒馨胸口起伏,说,「你是故意的秦纵。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胆大?你多大了?你就这么处理你的不开心?你知不知今天底下坐了多少位你未来的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你自己、糟蹋我的期待!用这种极其幼稚、低级的方式发泄,你真的太差劲了!」
秦纵捡了琴谱,没吭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舒馨说。
「干我想干的。」秦纵抬眸。
「你想干的?你说,你说出来,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舒馨气极反笑,「没有我们替你选,你自己知道什么,你想?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你想就你行。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天真带到这里来,从你开始弹琴,就该把它当成毕生!」
「谢谢。」秦纵把琴谱搁桌上,开始脱外套,「谢谢您替我选,谢谢我爸爸,谢谢爷爷,也谢谢这个有爱的世界。」他扯掉领带,拽掉袖扣,直接把衬衫袖挽到小臂,然后解开了最上边的领扣,「我以为期待是指对一个人现有的成绩加持希望,而并非是把自我的意愿施加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平静得甚至不像是在跟母亲处理矛盾。他把外套扔椅背上,就这么说了句,「我不想再弹钢琴,我也不会考军校。」
舒馨别开耳边打理优雅的头髮,还想再谈,怒气蓬勃得找不到切入,秦纵已经转身拉开门。
「嘲讽体和咆哮体都不适合您。」他说,「我会和爸再说一次,我只干我想干的。」
「秦纵!」舒馨高跟鞋绕过桌子,「你真的——」
门「嘭」地关上,秦纵绕出走廊,看见长廊的尽头站着阮肆。阮肆正戴着他的棒球帽对着墙看自己的影子。大厅里的音乐声仍在继续,那个插兜吹着幼稚口哨的男生却仿佛代替了走廊尽头所有的阳光。
「跟你妈打过招呼了吗?」阮肆回头问,「我们现在就走?」
「估计我妈现在并不想和我打招呼。」秦纵抓了抓头髮,髮丝又掉下来,他说,「走吧,立刻走,马上上车。」
「那就走啊。」阮肆笑,「跟哥走。」
拿了背包,里边都是两个人的换洗衣物,农场有留着他们的备用洗漱用具,所以东西不多。萨克斯背上,提包的时候秦纵问,「你往里边又塞什么东西了?」
「这你都感觉得出来?」阮肆大吃一惊,继而凑近他低调道,「我的笔记本,还有两本小黄书。」
秦纵:「……」
「你们这些大哥哥怎么这样。」秦纵说,「着急什么啊。」
「急人所急。」阮肆拍他胸口,「我觉得你比较急吧?这我……专门替你借的。」
「……我特别像是不会解决的小孩吗?」秦纵看他,「要不要我给你表演一次让你放心?」
「这么黄暴的事情就算了。」阮肆往站台阴影里仰了仰身,躲着大太阳,「有点节操弟弟。」
「你弟弟有节操?」秦纵反问。
阮肆:「……」
「不高兴啊?」阮肆睨他,吹了个口哨,「刚弹得特酷,我花都准备好了,可惜人不让我上去献。」
「现在献也来得及。」秦纵说,「来吧我准备好了。」
阮肆摘了领口的红玫瑰,夹他衬衫口袋,顺手撸了把他的毛,「收好,一会儿到家了给奶奶看看。这可是咱们头一回演出的奖励,厉害着呢。」
閒扯的功夫公交车正到站,两个人上了车坐下。公交车人不太多,这一程越往后人就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他们两个坐在靠窗的位置。夏日午后的阳光透亮,飞舞的车窗帘充盈在风里,陈旧的公交车都变得有些小清新。
阮肆头靠着车窗,被晃得昏昏欲睡。
「我不高兴。」旁边的人说。
「嗯。」阮肆没睁眼,困倦地哄道,「一会儿给你买雪糕。」
「不要雪糕。」秦纵说,「亲一个吧。」
第23章 农场
阮肆一手挡在眼睛上,风吹着手背像是轻柔的纱,他回头问,「亲……请?请什么啊,沙冰?」
「啧。」秦纵衬衫兜着温热的风,「不要沙冰。」
「那想要什么?」阮肆偏过头,「我听着呢。」
秦纵看着他,「要什么给什么?」
「要什么给什么。」阮肆笑出声,「你想要什么?」
秦纵抬手向他,快速擦过他的脸颊,摘了棒球帽扣自己头上,说,「回去把小黄书交出来,正值青葱岁月的年轻人,也不怕肾虚。你哪儿弄的?」
「没收啊?」阮肆逗他,「你家住海边是不是,看小黄书也管,干脆以后我穿什么样短裤也都听你的算了。」
「行啊。」秦纵说,「我喜欢你穿那条维尼熊的。」
阮肆:「……」
「早说你喜欢,」阮肆说,「我买二十条送给你,让你天天换着维尼熊穿,各种形态的,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