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
烛火温暖，照得室内明亮温馨。
老狐狸对顾朝辞真的很不错，这屋子里窗明几净，一应摆设都一尘不染。
顾朝辞轻车熟路地走到衣柜前，取了件宽松轻薄的衣衫，到屏风之后沐浴。
非礼勿视，林琰跳上书桌。
不但衣柜里都是顾朝辞的衣裳，书架上也是各种琴谱乐经。林琰随手翻开桌案上的经卷，字体苍劲清逸，明显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能随意地摆在明面上，都不怎么重要，林琰没多大兴趣。
他正要跳下去，却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暗格。
毛茸茸的小爪子伸过去，却因为不够灵活，总也打不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
随后，林琰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怀抱有些湿气，还带着沐浴后的香味。
翻别人东西被抓个现行，林琰一点都不尴尬。
他毫无遮掩，只隔着一面屏风，顾朝辞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没有被阻拦，那就是默许了。
林琰问道：“你常来这里小住？”
看这样子，这屋子定然是专门留给顾朝辞用的。
“精神力修炼之法相通，老族长帮过我很多。”
林琰将信将疑。
他和顾朝辞认识的一定不是同一只老狐狸。
想当初林琰跟着老狐狸的宝贝孙子白陆一同来到岁华山，差点被当场打出去。此后老狐狸一见他就皱眉，活像见到了灾星。
最后事实证明，老狐狸果然很邪门。这次要不是情况特殊，林琰是绝对不会踏足岁华山一步的。
白陆去世之后，林琰也的确不用再来岁华山了。
幼狐形态多有不便，林琰想让顾朝辞帮他洗澡。
想象一下：热水，雾气，花瓣，小白狐狸……
顾朝辞的耳朵微红，表情却很正经。他无情地拒绝林琰，只是简单地施了个清洁术。
林琰：“……”
林琰气呼呼地趴到大床正中间，并且打定主意不挪窝。
灯火熄灭，四周陷入黑暗中，两位大佬的感知依旧灵敏。
床很大，林琰大喇喇霸占正中央的位置，顾朝辞不和他抢，安安分分地躺到一边。
这么没脾气？
没意思。
林琰想气人，被气的没反应，自己反而憋了一肚子气。
顾朝辞面向林琰侧躺着，一动不动，却思绪纷乱。
这几天的时间很短，于修士来说不过眨眼一瞬。然而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现在还恍若身在梦中。
好像他什么也没有做，便已得偿所愿。
平生夙愿啊……
他以前不敢奢求太多，林琰能回来，他已经心满意足。
然而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旁，便是圣人也难以自持。
但他什么也不敢做，生怕一个不小心，身旁这只小狐狸就会被惊动遛走。
林琰这一生太长，而他在其中，只是微不可及、无足轻重的一个小点缀，甚至连相貌都记不分明。
没错，顾朝辞已经猜到了残酷的真相：林琰不但认不出他，对他的印象也只是“活泼可爱的小白眼狼”。
没关系，还有很长的时间、很长的路。
他可以一直陪在林琰身边，了解他的过去，陪他看遍千帆、阅尽繁华。
一室寂静，只有月光无声流动。
顾朝辞自然是睡不着的。林琰嘛，不搞点事情，他也不想睡。
顾朝辞忽而感觉身前多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林琰后背紧贴着他，因为要找一个舒服的位置，一拱一拱地，非常不安分。
衣衫轻薄，柔软的狐狸毛贴在胸前，大尾巴还一摇一摇的。
痒痒的触感是那么清晰。
更要命的是，这个躯壳之下的灵魂……
顾朝辞略微僵硬，往后退了退。
感受到身后人的不自在，林琰心里乐开了花，果断又黏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退到了床边。
顾朝辞：“……”
顾朝辞一向淡然，这真是他一千年来，最无所适从的时刻。
林琰心里美滋滋。
他突然间被拎了起来。
哟，终于生气了？
林琰委屈巴巴地靠着顾朝辞，弱弱地说：“冷。”
冷？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偏偏他的眼神是那么真诚，弱小的身躯还在微微发抖。
顾朝辞：“……”
顾朝辞生气了？
当然没有。
他只是觉得，再忍下去可能要出事。
他一把抓起狐狸塞进怀里，生硬地说：“睡觉！”
林琰伸出爪子挠他胸口：“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
胸口之下，就是心脏。
顾朝辞凝视他，问道：“你会吗？”
“看心情吧。”
顾朝辞阖上双眼：“我不怕。”
顾朝辞根本没在怕的，反正他也睡不着。
终于熬到天亮了。
林琰睡得倒是非常安心。
封印之事刻不容缓，第二天白玄召集一众大能修士。
顾朝辞自然也在其中，林琰却打死也不肯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最危险的人都去商议事情了，顾朝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本来就不用担心什么，整个修真界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林琰。
更何况，按照林大爷的脾气，谁欺负谁还难说呢。
林琰的目标很明确。
狐族圣地出现魔气，肯定很难混进去。
不能正面观察，那就侧面打探。
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径直走向一处偏僻的小院。
老狐狸有两个亲孙子，一个是惊才绝艳的白陆，一个是白漆。
他要去找白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太对劲……
白漆虽然内向寡言，不怎么引人注意，怎么说也是老狐狸的亲孙子。
而这条山路上杂草丛生，怎么看也是多年没有人往来的样子。
难道白漆换地方了？
林琰正要原路返回，却发现不远处小院的禁制猛地一震。
林琰心里涌出不祥的预感。
他不再压抑灵力，眨眼间就赶了过去。
两人身上魔气萦绕，而白漆躺在不远处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