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狱不但改了个名，建筑风格也变了，林琰差点没认出来。
一改以前黑漆漆的色调，亭台水榭、九曲回廊风流雅致，四时之花皆有，仿若温软水乡。
而远处雪山之巅，宫殿檐角凌空飞举，其下悬着铜铃，清音渺远，恍如雪域仙境。
林琰目瞪口呆。
这是整个推倒重建了吧？
他们没有隐藏气息，到的时候，顾谨言领着一众弟子躬身相迎。
林琰大概看了看，几个讨人厌的都不在，很满意。
他看向他们的同时，也有无数道目光打量他。
人族十二州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连江止水也不可避免地要与人交际，顾朝辞却一向独来独往。
一是玄阴狱情况特殊，二是他升级太快，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高攀不上。
顾朝辞不需要讨好谁，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凌驾于所有勾心斗角之上，而且清心寡欲，从不亲近谁。
谁能想到顾朝辞此次离开，却带了个从未见过的红衣美人回来。
面若桃花，眉眼锋锐，艳丽得过分夺目。身穿红色轻衫，袖口收紧，全身上下再无缀饰，只是高高扎个马尾，干净利落，又有种盛气凌人的张扬。
林琰挺自在的，大大方方地任他们打量。
顾朝辞有些不悦，他骤然放出气势，所有人都收回视线低下头，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任何放肆。
几个长老默默低着头，都快老泪纵横。禁欲千年的帝君终于愿意开荤了，可喜可贺。
他们一定不是担心顾朝辞有隐疾的。
然而没过几天，听过侍者的叙述，长老们都笑不出来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和想象中有点不同。
帝君不是找了个美人，是供了个菩萨吧？
林琰隐去修为，除了一早就知道的顾谨言，旁人都看不出来，真以为他是个空有皮囊的废人。
他们原本以为，定然是林琰仗着美色引诱顾朝辞，抱上一条金大腿，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修为更好，更能拿捏得住，翻不出什么浪来。
结果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纯洁的让人没法多想。
在他们的想法里，必然是林琰主动讨好顾朝辞，变着法子献殷勤，战战兢兢地等着帝君回顾。
谁知林琰自在得很，单独一人四处闲逛，今日赏花明日游湖，吃喝玩乐都有下人打理，他优哉游哉地只顾赏景玩乐，活像一个纨绔。
顾朝辞白天处理这些天积攒的事务，等林琰玩尽兴了回来才去找他，还频频被拒绝。
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依然恭恭敬敬。
林大爷比在自己家里还要悠闲快活，顾朝辞？是什么？
长老们觉得这个发展不太对劲，难道是欲擒故纵？
其实，欲擒故纵的明明是顾朝辞。
顾谨言想说什么，又想起顾朝辞的交待，只得憋着。
林琰来天山之前就和顾朝辞说好，他们都不了解怨灵，只能等它憋不住自行蹦出来。那东西生于禁地，林琰有种预感，他还会再去禁地。
顾朝辞知道他师尊的性格，最讨厌束缚和强迫，不离开已经很满足。
两人似乎又回到最开始的状态，甚至比一开始还要生分。林琰有意识避开他，顾朝辞也只尽好徒弟本分，半点不逾距。
几天之后，林琰终于摸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是敏感之地，顾淮还在的时候，林琰从未来过。守卫犹豫片刻，去请示长老，长老去问顾朝辞，才放林琰进去。
玄阴狱是大陆最古老的门派，底蕴厚重，藏书阁中好些书籍都早已绝迹，连林琰也没见过。
他想找有关禁地的记载，却什么也没有。
修真界中禁地的传说不少，真假难辨，然而距离禁地最近的玄阴狱里，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它的线索？
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般。
林琰早有预料，并不气馁，转而走进存放剑谱的地方。
林琰听说，因为江止水和顾朝辞，修真界坚信严师出高徒，盛行严师之风。
林琰无语，他明明是放养，只是表情严肃，哪里算什么严师。
顾淮才是真正的严师。林琰回想起来，他这七千年里，的确是在玄阴狱的时候修为进境最快，剑道领悟更是一日千里。
顾淮总是先扔给他一本剑谱，让他按照剑谱比划千遍，每个动作稍有差错，便是毫不留情地敲打。
还让他分析这套剑法的弱点与长处，对敌时如何应对。
直到烂熟于心，就会有下一本剑谱扔过来，没完没了。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修不辍，每日从早到晚都不停歇，丝毫不得懈怠。
所有剑谱上的字迹都是顾淮的，银钩铁画，凌厉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林琰也没多想，只惊叹玄阴狱果然底蕴深厚，藏有数不胜数的剑谱。而且，其中有很多剑谱，他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多都极为精妙，以林琰差点飞升的眼光来看，都是难得的珍品。
当时顾淮已经是大乘后期，林琰认为整个修真界不会有比顾淮还强的人，即使是后来的他自己。
那是他无法想象的高度。
所以林琰觉得，怀疑他杀了顾淮的那些人都太看得起他，也看低了顾淮。
他那时候还没大乘，哪有那本事？暗算更是不可能。
然而等到林琰真正走到存放剑谱之处，却大失所望。
数目的确不少，却离林琰预想的相差甚远，质量更是参差不齐，能让他称为珍品不多，还都是几乎所有剑修都听说过、叫得出名字的。
顾淮的那些剑谱，是哪里来的？他一人之力收集的？那也太难了，不可能的。
林琰正要回去，却听见远处角落有书页翻动之声。
他忽而起了兴趣，踱步过去。
烛火跳动，映出半张侧脸。
林琰一见到，就几乎顿住呼吸。这人的侧脸轮廓，和顾淮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