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宏靠墙壁站着,手里夹着香烟。
“你认识姜淳渊?”他看着烟头火光,漫不经心问。
“认识。”攀舒细声说。
陆宏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攀舒低头看着脚尖。
每天赶公交车,路上都是小跑,小圆头黑色布鞋的鞋头浅浅的一层灰尘。
陆宏看她,轻叹了口气,说:“他出身那样的家庭,董事长不会给他娶一个平头百姓人家的女儿。”
“我知道。”攀舒点头,抬起头,不看陆宏,透过他,看窗外。
蓝天空旷,白云如絮,捉摸不定。
“你心里有数就行。”陆宏掐灭了烟蒂,“回去吧。”
攀舒往回走。
一步一步,像机器人在行路,没有活力生机。
陆宏默默看着,不自觉摇头。
半小时后,陆宏回到办公室,姜淳渊已经离开。
办公桌边,靠墙的地上有一汪湿渍。
陆宏愣神看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拔了总裁办的内线。
“陆总监请稍等。”总裁助理说,稍停,电话接入,响起姜淳渊的声音,“你好!”
“总裁,需不需要我继续汇报工作?”陆宏问。
“暂时不需要了。”姜淳渊声音沉暗,微有嘶哑。
陆宏迟疑着,没有马上挂电话。
听筒里细细的哧哧电流声。
好一会儿,姜淳渊说:“攀舒既然工作认真,能力不错,就好好培养,你亲自带着,以后让她晚上加班,重点栽培,不要算加班费,给她申请奖金。”微顿了顿,他说:“公司的奖金数额以后不公开,你斟酌一下,拟个章程给我。”
陆宏握紧听筒,应了声“好”。
姜淳渊接着又是许久没说话,陆宏静静等着,半晌,姜淳渊说:“加班的通知下得突然,允许她先安排一下私事,不用马上执行。”
他非常在意攀舒的处境,对攀舒没有玩弄之心。
陆宏稍稍放心,接着,更加担心。
那样高高地站在云端之上的男人,不出手则已,出手了,再加上温存体贴,攀舒拒绝得了吗?
攀舒接到加班通知,并没有意外。
陆宏在下午快下班前,召开部门小结会议,当着一众同事的面,说她这天刚完成的一个文案,晚上得留下来加班改进。
“今天总裁盯着你看,我就觉得不对劲。”曲云婷凑近攀舒,苦口婆心:“攀舒,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得改变一下形象了,头发好好打理一下,眼镜换成隐形的,化一下妆,你看看,咱们中恒的清洁阿姨形象都比你好。”
“谢谢!我考虑考虑。”攀舒笑笑,闷头改文案。
“你跟攀舒说这些干嘛,又不是没说过。”另一个同事撇了撇嘴,拉曲云婷手臂:“走,咱们逛商场去。”
女人的高跟鞋答答声和男人的皮鞋落地咚咚声先后响起,不多时,整个办公区静了下来。
攀舒一双手搭在键盘上,静静地看着电脑屏。
内线叮铃铃响起,电话机微微震动,攀舒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接起。
“以后天天晚上得加班,这是总裁的吩咐,有什么私事今晚可以先去办。”陆宏在电话那头说。
攀舒低嗯了一声好。
“公司会给你发奖金,别的工作辞了吧。”陆宏接着说。
他知道攀舒不只中恒一份工作。
攀舒还是应好,多了句:“我走了,明晚再加班。”
性子漠淡绵软,跟她的说话,不论轻重冷暖,都如石沉大海。
陆宏想问攀舒和姜淳渊的过节,略一迟疑,没有问出口。
攀舒就像一只背着巨壳的乌龟,把头缩进龟壳里,审慎地活着,不敢跟人接触,好意或恶意,她都不承接。
红日西斜,夕阳照在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瑰丽的七彩光芒。
大厦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窗下降着,后视镜照着姜淳渊的脸,眉目清峻,神情温和。
攀舒目不斜视,平静地越过汽车,往马路走。
宝马发动引擎,贴着攀舒开,姜淳渊轻按一下喇叭。
攀舒停下脚步,侧头,面无表情看他。
以前的小舒最好看的就是乌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明亮通透,现在那双眼还是墨似的黑,可是隔了眼镜,像染了一层膜,飘忽模糊,只看到表面,触不到心灵。
姜淳渊喉头打破了苦胆似,从口腔一直涩到喉底。
“要去四季春是不是?我送你过去。”很艰难地,他才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攀舒静静站着,姜淳渊忍不住想下车拉她时,她拉开了车门坐进副座。
姜淳渊屏住呼吸。
攀舒正襟危坐,双手交迭置于膝上。
很多的话在唇边转动说不出来,姜淳渊踩下油门。
下班高峰期,车多,人多,红绿灯排了长长车龙,有司机暴躁地狂按喇叭,有行人着急,红灯亮着就横穿马路。
攀舒漠淡地,毫无情绪地望着前方。
姜淳渊发现,怎么寻找,也在攀舒身上看不到过去的影子。
那时她在他身边时,像出笼的小鸟,嘴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什么话说了,就甜甜糯糯地不停喊淳渊哥哥淳渊哥哥。
她是药厂家属楼里最漂亮的孩子,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红艳艳的小嘴总是高高翘着,时时都在笑,幸福得让人忍不住想宠着她,想让她永远无忧无虑,永远快乐下去。
那个时候的攀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四季春到了,攀舒没说再见,没说谢谢,径自下了车。
有的人,永不想再见。
私家车比公交车快,还不到七点。
进门后,攀舒没打卡,到大厅找郑谷雨。
生意极好,满座,还有人在门边站着等座位,郑谷雨没在大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