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红在沈明泽抬伞的那一刻就看见他了,换了以前她早就主动跑上前去了,这次她没有,就站在原地巴巴望着那边,苍白的小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因被遮住了视线,才时不时伸手在脸上抹一把。
沈明泽走近了,这才发现她衣服有一大片颜色要更深一些,这是在雨里站了有一会了,被淋湿了,再盯着她脸一看,嘴唇都冻得直哆嗦。
他心里有心疼又气闷,本想将身上的棉袄脱给她坡上,胳膊刚抬了抬,又收回来了,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不能再给人任何误会。
他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只端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问道:「下着雨呢,怎么也没有打把伞?」
说着,到底没忍住主动将雨伞挪过去了。
张小红抬眸看着上方的洋布伞,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过了会儿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才转向沈明泽,转眼间又蓄满了眼泪。
沈明泽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略略偏开视线,掠过她的头顶看着冷清的街道,沉声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找你。」张小红横臂抹了一下眼泪,突然间跟发狠似的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刚才站在这里就在想,如果没见到你,那就算了,如果看见你了,哪怕你嫌我烦,哪怕是不道德对不起严医生,我也想跟你说一声......」
她说着哽咽了一下,垂下头又抹了一把泪,道:「总要说一遍,这么久我还没有说过呢,说完我就走,不会耽误你的事情,也不会再让你困扰,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就当是,我跟你告别,行吗?」
沈明泽张了张嘴,又徒然的合上,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静静的看着她,点点头。
「沈明泽,我......」
张小红又酝酿了一会,深呼吸了两次,才彻底平静下来,她缩着肩膀,双臂交叉着手抓着自己的肩膀,自己抱着自己,垂着头飞快的道:
「我叫张小红,今年二十二岁,父亲在省里任职,母亲在街道办工作,有个弟弟在读高中,我先前读的卫校,毕业后在竟市人民医院当了两年护士,那时......也不懂什么,就是混日子,到现在也只存下来六十二块五毛三分钱的存款。」
「现在在江城大学医学院学习,我虽然很笨但是我很勤奋认真,我也有目标,我想好好学习顺利毕业,以后能够当一名合格的医生,做护士也行。」
「我现在每个月有十五块钱的补助,已经不需要再找家里要钱和贴补了,还有两年半毕业,不过,实际上最后一年都是在岗位上实习,是有工资可以拿的,实习的工资肯定也比学校补贴要多,我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以前我计划是毕业后就申请到陆州市的医院去工作,现在不定,看情况吧......」
「我以前没有处过对象,但是有两次喜欢人的经历,都失败了,第一次是从京市调到我们医院的一个研究员,我喜欢他工作上认真谨慎的态度,喜欢他有理想有抱负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是,总共也没有说几句话,后来不了了之。」
「第二次,那个人叫沈明泽。」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对面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男人,不知道是哭着笑,还是笑着哭,道:「他救过我、帮过我,他有学识,也有理想有抱负,他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英俊、最礼貌、最聪明还最努力的人,我观察他的时候,学了很多。」
「他经过了很多磨难,大家对他不友好,他还是心肠很软很善良,会冒险去见义勇为,还有明明很厌烦我的纠缠,我问他学业上的问题,他还是会耐心的给我答疑,就是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张小红,他很好,只是不喜欢我。」
「虽然很丢脸,很难过,我还是想说,谢谢他,我以后不会浑浑噩噩过日子让他瞧不起。」
沈明泽愣愣的望着她。
张小红捂着脸来回用力的搓了搓,长嗯了一声,压下激动,才放下手,挤出一丝笑容来道:「今天早上我回家,我爸爸给我安排相亲了,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跟那人说了一遍,说完我就想着应该跟你也说一遍的,所以就跑过来了......站在这里等你,我给了自己两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来我就说一遍。」
她抬手腕看了看錶盘,又笑了一下:「现在说完了,刚刚两个小时正好,不多不少。说出来之后就感觉完成了一项任务,轻鬆多了。」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来一个大信封,沈明泽瞥了眼就认出来了,当初他把张小红写的信都还给她就用了个大信封邮寄的,上面就是他的字迹,这就是那个信封。
「里面是你的一条手帕,还有你给我回的答题信,我想这些你肯定是不会要了,我回去就会相亲结婚,这些也不好再留了,看这些也对我的丈夫不公平......这些东西,我想让你当见证,反正什么没谱的事情我都当着你做过了,你心肠好,也不差这最后一件,这些毁掉之后,希望你也忘记我做过的那些蠢事......」
她抿了抿唇,然后用力一撕,信封撕开了一厘米的口子,手突然被人紧紧的攥住了,那个大信封被这外力一挤压,拧得变了形。
张小红茫然的望着覆盖在自己手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掌,然后抬眸看向手的主人。
「别撕。」
「可是......」
沈明泽没有鬆手,反而又紧了紧,将那双冻得紫红的手攥得发白。
温热的掌心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