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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禅不知景伏远和景伏城两兄弟都聊了些什么,总之景伏远出来时表情不算太好,眉心微微拢着,拇指上的扳指被他来迴转动,见到忘禅更是重重的嘆了口气。

忘禅只当没看到,淡定转了话题:「寺中吃食一向清淡,也无荤腥,贵人莫要介意。」

考虑到景伏远的身份尊贵,忘禅特地令勤亦勤非在他所住的厢房中摆了一桌子的菜,虽都是些素食,但清清淡淡,看上去也不算太难以下咽。

忘禅将景伏远给引过去便打算离开,景伏远却留住了他:「你吃过了?」

「尚未。」

「坐下一起吧。」景伏远道,「正好,朕有些话要跟你说。」

忘禅转动了一下手中佛珠,心中有片刻迟疑。

「即子箴下了狱。」

忘禅眉头微拢,坐了下来:「怎么回事?」

景伏远不慌不忙,甚至还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慢悠悠的嚼得差不多了,咽下去,方才开口道:「近日京城里一连死了好几个良家女子,有个还是名门贵女,他本是奉命勘探此案,不料把自己牵扯进去,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只好先下了狱。朕思索着你与他关係向来不错,这么大一件事,你总要有知情权。」

忘禅继续转着佛珠,只速度快了不少。

即子箴是他父亲的徒弟,两人认识数年,其实父亲去世之前,他们之间的沟通交流非常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但自从他来了鸿鹄寺,每隔半年即子箴总会来这里小住几日,给他带些京城的新鲜玩意儿过来。虽说忘禅不感兴趣,但人家能有这份心已是不易。

毕竟自从父亲去世后,忘禅在京城便宛若一个隐形人一般,谁见着他都能嘲讽他几句。唯独即子箴从未变过。

「他为人孤僻,在朝中倒没什么交好的人,遇到此事恐怕只有自认倒霉。」景伏远语气平淡的喝了口茶,在他眼中一条性命宛如蝼蚁,若非即子箴和忘禅相熟,忘禅又曾是他的妹夫,恐怕即子箴这条命早就已经丢了,「现在朕暂且压着,不过也压不了太长时间。朕听说刚好伏城要请你去坐镇宗祠修建,你若有心,朕倒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看能否将即子箴此事查清楚,救他出来。」

这样一来,忘禅心中一跳,终于明白了景伏远的此番来意。

否则他入鸿鹄寺五年,景伏远从未踏足过此地,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跑过来?

不过也是来推他一把罢了。

可偏偏他躲得了景伏城的死缠烂打,却万万不会将一条性命不放在眼里。

佛说众生平等,便是一棵草、一隻蚂蚁的命也不该践踏,更遑论是即子箴的性命。

忘禅知道自己被景伏远此话给拿捏了,但他也只能被拿捏。

佛之下,便是天子。

景伏城一觉醒来,已经退了热。额头不再滚烫,神思也逐渐清明,乍一看见景伏远却还微微愣了一下:「皇兄?」

景伏远喝着茶,悠閒地用自己的食指微曲,轻扣桌面,清脆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此时屋外的佛钟长鸣,又是全新的一天。

景伏远开口道:「朕让你管着宗祠修建,你倒好,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鸿鹄寺,找什么大师坐镇,便是要找大师,也该是圆宗大师,忘禅算什么大师?」

景伏城垂着眼,语气冷冷:「他如何不算大师?」

景伏远站起身,在床前来回踱步,这般走了四五个来回后,方才继续说道:「持玉已应了朕三日后进京,这总行了吧?」

景伏远是抱着邀功的心态来的,不想景伏城听完这话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双眼幽深微寒,脸色更像是踱上了一层冰霜,半晌都未曾开口。

景伏远不解:「帮你解决了难题,你看上去反倒还不感激?」

景伏城蓦地掀开了厚重的棉被,起了身。他连鞋袜都顾不得穿,赤脚往外衝去。

忘禅正在诵经。

木鱼声和着诵经声,佛香袅袅,悠悠而起。

门是被突然踹开的,他被人强硬地拽住了手腕往上狠狠一拉,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栽入熟悉的怀抱之中,佛香混着很淡的药材味道,忘禅脸色蓦冷,道:「施主请自重。」

景伏城捏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推,忘禅不断后退,直至身体抵住冰冷的佛像,他不敢再后退,更不敢轻举妄动,怕极了对佛祖不尊。

「你为何答应他?」

景伏城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幽幽,满是愤懑:「我在这鸿鹄寺跪了大半月求你归京,你正眼也不看我,他景伏远不过来见了你一面,劝了你两句,你便巴巴的应了他,我算什么?!」

忘禅这才晓得景伏城生的是什么气。

晓得后,心中也就安定下来了。他靠着冰冷的佛像,闭上眼,手中佛珠转动,沙沙声响将这满室沉寂拢入另一片安静之中。

他什么也没说。

「还是说,你心中仍惦记着你这位姐夫,从未忘记过?」景伏城双手紧握成拳,幽幽望着他,是愤怒也是无力,「那我算什么?」

忘禅开始诵经,清心咒,一字一句,宛如成形了般蹦入景伏城的耳中,可并不能净他的心。反而更加扰人心智。

景伏城字字入耳:「秦持玉,你说过从此以后眼里心里只装着我一人,我不信你当年的话全是作伪。」

「我高热不退,你冒着生命危险为我拿回药材,我也不信你如今心里一点也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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