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丧命,喜八一点也不在乎。
这时,一个小东西突然从铁龛须弥座上的裂隙里飞了出来。
喜八毫不犹豫,上手一把将它抓住。
那东西在他的手心里跳动不停。
等它安分下来,喜八才张开了手掌。
一只蟋蟀正轻颤着触须趴在掌心。
这可真是个好兆头。
喜八窃喜,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把蟋蟀装了进去。
往年此时,喜八都会怀揣竹筒和虫罐,一边在天府城中修剪花木,一边搜罗斗蟋用的蟋蟀。今年由于身负开掘天帝陵的要务,他本已放弃了找蟋蟀的事。
让雄蟋蟀厮斗的“斗蟋”活动,最初就是从皇宫流传到民间的。
在宫里捉到的蟋蟀,必定是上等货色。
封印了数十年的天帝陵的铁龛中竟然蹦出了活蟋蟀,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或许是偶然钻进石穴的蟋蟀藏在了铁龛底座上的纹路里。
喜八这般想着,把竹筒重新塞入怀中,继续对着乱作一团的人群发号施令。
二
“钉宫大人什么时候才能为天德大人制作身体啊……”
伊武痴痴地说。
此时她正坐在钉宫宅邸的廊沿上,面朝着庭院。田坂甚内欣赏着她的侧脸——纤长睫毛下的眼尾泛着泪光,晶莹闪烁。
不管过去多少年,伊武始终都是如此青春貌美,与甚内在中洲观音寺的百度石前初见她之时一模一样。
甚内开口道:“我已向久藏大人习学机巧十年,深谙此中学问之深。虽未见过天德鲸右卫门生前的样子,但我想,相扑力士的身体做起来大概要比普通人困难得多。”
“什么‘生前’?!说得好像阿鲸已经死了似的……”
见伊武狠狠瞪着自己,甚内慌忙摇头解释:“得罪得罪!我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等钉宫大人回来了,能不能也帮我求求他?”
“一定,一定。”
甚内答应后,伊武叹着气走回了屋中,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天德是伊武曾经仰慕过的一个相扑力士。出于种种事由,他不幸被人残害到了濒死的地步。情急之下,久藏用机巧把他封进了一个方匣,暂且保住了他的性命。
甚内独自坐在回廊上,凝望着面前空荡的庭院。
素土地面上无石无木,整个院子一如既往地透着荒凉。
十年了……
回想起来,一切都仿佛发生在眨眼之间。
自天帝驾崩的消息传开,在幕府内部暗中作怪的贝太鼓役芳贺羽生守被判处切腹,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表面上看,世道已经回归太平。
贝太鼓役一职废除后不久,钉宫久藏也被撤去了精炼方技师的职务。做不成公府密探的甚内走投无路,转而拜久藏为师,向他学起了机巧技艺——这一番经历着实坎坷。
即便与精炼方和幕府脱离了干系,久藏也依旧住在天府郊外的那座宅邸里,并且开办了一家私塾。
他不打算招收太多弟子,但无论是市井工匠,还是慕名而来的各藩权贵子弟以及天府的诸多藩士、浪人,只要来者略有天资,久藏都统统收入门下。
弟子们频繁往来于钉宫宅邸,不知其中是否有人注意到,那个常在他们身边走动的少女伊武,其实就是他们所学技艺的造极之作。恐怕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伊武其实就是机巧人偶吧?
甚内站起身来,沿着石板路向主宅旁的别邸走去。
除伊武以外,众弟子之中被久藏准许进入那里的只有甚内一人。
这是因为甚内知道的内情太多,别邸的用途已经无须向他隐瞒。
泥墙砌就的别邸形似仓库,甚内走进了它的两道大门。
别邸的地下有一间密室,久藏会在那里为伊武修缮身体,或是完成一些不能让弟子看见的工作。
甚内脱下草鞋来至屋中,从厅堂正中的万岁钟旁经过,进入了别邸深处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操作台,比久藏平时用的那些大台要小很多。台子上平放着一只被剖开腹部的金刚鹦鹉。
甚内坐到台边,把单眼放大镜筒夹在上下眼皮之间,敏捷地动起手来。
那是久藏在比嘉惠庵的私塾几戒院做弟子时试做的机巧鹦鹉。
插满南国鸟羽的表皮内侧,不是沾满鲜血和黏液的内脏,而是打磨精良、光泽细腻的金属骨骼。在那些骨骼之下,密密麻麻地填塞着各种弹簧、发条和齿轮。
心脏部位的擒纵轮现在静止未动。
得知这是年轻的久藏全凭观察学会的手艺时,甚内惊得目瞪口呆。
操作台边有一个镶嵌着螺钿的黑漆木箱,一根实木栖杆从箱顶穿出。金刚鹦鹉的动力机关正是这个木箱,它能让鹦鹉像有了生命一样活蹦乱跳。
据久藏说,当年他的技艺还火候未到,所以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将所有机巧机关都装进鹦鹉那狭小身体里的方法。
久藏曾经为中洲观音寺的人偶戏台制作过机关,正是那段经历为他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