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煦从没想过如此狼狈的模样会被谢清尧撞破,他无措地搓了搓指尖,撇开眼神不希望谢清尧看见他红着的眼睛。
“谢总…我们、我们回去吧。”
谢清尧没动,向里面深深望去一眼:“兴致勃勃来给人庆祝生日,被人骂成这样一声不吭就要走?”
“不然呢,我自讨苦吃,是我活该,怨不得别人。”何煦按着眼眶低笑,“您不是总说我费力不讨好嘛,谁让我不长记性呢。”
何煦低着头正要往前走,谢清尧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视线正好对上何煦发红的眼睛。
何煦连忙撇开头,谢清尧没勉强他,收了手跟着他走进电梯,“每次都是这样吗?”
“嗯?”何煦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谢清尧问的是徐凤芝对他的态度,缓缓点了点头。
“那怎么还来?”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重重压在了何煦心上。他当然也绝情地想过干脆利落地和徐凤芝划清界限,但他就是狠不下心,也永远做不到。
在他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徐凤芝就走了,何畏又不会照顾他,整天喝酒打牌与人吵架斗殴,何煦从来没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
现在的他哪怕一遍又一遍地被徐凤芝伤害,却还总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凑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着万一哪天能从徐凤芝那里得到一点点爱…
可徐凤芝现在都快要死了,对他还是这么吝啬那一点点的关爱。何煦现在甚至不奢求他们之间还能有母子之爱,但起码…让徐凤芝不对他恶言相向也努力不来吗?
“我不死心嘛。”
何煦牵起嘴角,然而眼里却带了一抹晶亮,每次提到徐凤芝就像掐住了他的痛处,他越想装的云淡风轻就越无法掩饰。
谢清尧眼角微颤,上一次见到何煦这么脆弱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何畏那会儿,只是比起现在的伤心难过,那时何煦眼里更多的是恐惧。
不知怎么,看着何煦这个模样,谢清尧心里也不是滋味。以前他只当何煦从来刀枪不入,可没想过何煦不是不觉得痛,而是他已经被伤的够多,已经把这难挨的痛熬习惯了。
谢清尧倾身揽过何煦的肩膀,一只手抚上何煦脑后,下巴抵上何煦额头,想安抚些什么,却词穷了。
他从小家庭幸福,父母婚姻美满,在精英家庭里锦衣玉食的长大,生活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对于何煦的过往他可以心疼,可以感慨,唯独不可以以现在成功人士的姿态劝他看开点。
沉默抱着何煦半晌,电梯也下到了一楼,谢清尧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抚了抚何煦脑后轻喃:“既然每次都这么难受,就别勉强自己了。”
何煦刚刚平复下眼角的湿意,闻言不禁又鼻子一酸,为了掩饰略带哽咽的声音,何煦仓促笑出一声,“也没有很难受,毕竟我都习惯了…只是…”
何煦背过身仰了仰头,压住声音里不自觉的哭腔,笑笑说:“只是…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为什么对我还是那么刻薄呢?”
谢清尧不知如何作答。
在门口听到徐凤芝用那么恶毒的言语骂何煦的时候,谢清尧就已经感到十分震惊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母亲到底会因为怎么样的仇恨,痛恨自己的儿子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这些年何煦对他们一家的付出,谢清尧是看在眼里的。联想到调查何煦底细时,左邻右舍对他们虐待何煦的指摘,谢清尧就更觉得离谱又荒唐。
他也从荀蕊那里了解过何煦一家的事情,在他的理解里徐凤芝无非是把自己这一辈子的不幸都怪罪到何煦一个人身上,不愿意也不敢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这么一个人罢了。
只是可怜了何煦,要背了这莫须有的憎恨。
何煦也没指望谢清尧能回答他什么,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想要等到徐凤芝不对他这么刻薄,只能等徐凤芝什么时候不再恨他。
可这个日子永远不会到来。
“谢总,电梯门要关了,您确定不出来吗?”
谢清尧被他的声音拉回思绪,看向何煦时对方已经调整好了表情,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个眼里晶亮的何煦都是他的错觉。
电梯门缓缓合拢,谢清尧忙踏出门去,走到何煦面前再三打量他的神情,看到他眼角残余的点点泪痕,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与其说他怕刚才所见是错觉,不如说他更怕刚才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所幸何煦只是喜欢逞强,不愿意暴露脆弱的一面,才假装无事发生罢了。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谢清尧在何煦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刚才难过的一面了,何煦走的很快,边走还边笑着回头问谢清尧:“谢总下午忙吗,该不会又要给我讲一堆管理学吧?”
“你不喜欢学吗,那我们…”
“喜不喜欢谈不上,不过这内容也太多了…头都快炸了。”何煦略显调皮地吐下舌头,临近谢清尧的车忍不住裹着衣服快跑两步,招招手示意谢清尧快点解锁。
有那么一恍惚,谢清尧有种错觉。仿佛他们还停留在关系没有现在这样难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