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意识到自己被乔清安抚——更准确的说,是在意识到自己的竟然在乔清面前暴露了脆弱之处后,向景鸿的第一反应就是防备,防备且愤怒。
「我说过了,不许靠近我!」
他一把推开乔清,色厉内荏地维护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尊严。
乔清鬆开他,向景鸿踉跄着下床去倒水喝,乔清没有再靠近,他整理着被子,低声说:「我理解你的感受。」
向景鸿的手还在发抖,他不得不撑着桌子才能够站稳,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是吗。」
「向景鸿,我的童年也没过得多轻鬆。」乔清打着哈欠躺回被窝里,「突然去世的父亲以及精神分裂的母亲……话说回来——你不会不知道当初向家为什么要收养我吧?」
向景鸿沉默。
他当初其实并不知情,向琛也只告诉他是因为乔母的状态和能力不足以独自抚育乔清长大所以向家才决定收养。直到他成年后他才知道,乔母的精神分裂症状在乔父离世后变得更加严重,她总是将乔清认成不同的人,有时是误认作乔父,抱着他痛哭流涕,怎么也不肯撒手;有时是将他认成劫匪,便动辄打骂,险些拿刀和他打起来。而最后一次乔母认出乔清是自己儿子的时候是想带着他一起割腕自杀,一同脱离苦海。幸而乔清到底是个男孩子,制服身子孱弱的乔母不是问题,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
「我也时常做噩梦,」乔清接着说,「不过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件事那几件场景,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而且,」他笑了笑,「做明星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拍戏时日夜颠倒,累得狠了也就不做梦了。」
向景鸿不再说话,乔清知道他性子要强,也不勉强,熄了小夜灯后背过身去。
「睡吧,很晚了。」
黑暗中,向景鸿摸索着回到了床上。
「晚安。」乔清嘟囔着说。
一片寂静。
「……晚安。」
一夜好眠。
等到向景鸿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他侧躺着,望着自己怀里的人懵了好几秒,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昨夜留宿在向家大宅了。而此时他正搭着乔清的腰,手掌下是温热的肌肤,让向景鸿一下子僵住,动弹不得。
半晌,他试探着想要收回手,却不小心吵醒了乔清,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对上乔清迷瞪瞪的视线,向景鸿在短暂的慌乱后强自镇定下来,「你醒了。」
「唔。」乔清哼唧了一声,把头一埋又要继续再睡。
一秒,两秒,三秒。
乔清猛地抬起头,「几点了?!」
向景鸿差点被他撞到下巴,险险往后避开了,他看了眼时钟,「九点半。」
不得不说,挖掘共同点确实是拉近距离的最好办法。经过昨天一夜,向景鸿的态度儘管依旧冷淡,却也平和了许多,不再将厌烦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乔清翻身坐起来,还是困得直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你先去洗漱吧。」
「嗯。」
向景鸿下床,走到卫生间前再一回头,就看见乔清又啪一下倒回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向景鸿无意识地笑了一下,这个久违的弧度让他感到陌生,于是嘴角又很快被拉平成了一条直线。
向景鸿下楼时客厅没人,他愣了一下,问保姆道:「乔清走了?」
「没有,乔先生在厨房。」
向景鸿走去餐厅,果然见到乔清在厨房忙碌,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在忙什么。还是里边的佣人先看见了,小声和乔清说向景鸿在外面。
乔清转头看见他,不由一笑,「怎么傻站在外面?」
这个笑容仿佛是某种信号,向景鸿这才走上前,「在干什么?」
「做巧克力慕斯。」乔清说,「你要去上班了吗?」
「嗯。」
「那刚好,你下班回来就能吃上了。」
向景鸿张了张嘴,本想说不喜欢吃甜点,只是看着乔清低着头奋力搅拌慕斯糊的样子,到底是没有出声。
乔清头也不抬地说:「这个不甜的。」
向景鸿一愣:「……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这个不会太甜。」
乔清说,刚好手上搅得累了,腰弯着也辛苦,便直起身靠着流理台喘了口气。
向景鸿抿了抿唇,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他低低应了一声,「嗯。」然后挽起袖子走上前,从乔清手里接过搅拌的勺子。乔清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鬆了手。
向景鸿扶着碗搅拌起来,一边问佣人:「是这样?」
「是的先生。」
「去倒杯水。」
佣人倒来了水递给他,向景鸿一边搅着慕斯糊糊一边抬头看她一眼,佣人立即心领神会,将被子递到乔清面前,「乔先生,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噢。」
乔清在旁边喝着水休息,佣人看着慕斯糊的质地变得柔软顺滑,说道:「已经可以了先生。」然后把模具推上前,「倒进这里面就好。」
向景鸿把搅拌好的巧克力慕斯糊倒进去,乔清一边看一边犯馋:「这要冷藏多久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