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符纹猛地尖啸一声,从指腹脱离后身躯瞬间伸展,驶入破碎朝着夙寒声身上的凤凰火扑了过去。
夙寒声眼眸倏地睁大。
只见烧了自己几十年的凤凰火此时却宛如有了生命,凤凰符纹气势汹汹而去,利爪竟然抓住了那灼烧烈烈的凤凰火,咆哮一声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夙寒声迷迷糊糊看着两隻凤凰嘶鸣着打架,歪着脑袋总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
火焰砰砰相撞着,像是绽放的焰火,就连体内让人生不如死的灼烧痛感也不知不觉消散,像是真的被强行压下去了。
夙寒声意识逐渐清晰,懵懵看着。
烂柯谱所说的驯化,竟真的有用?
这是夙寒声第一次在凤凰骨发作时没感觉到痛苦,目不转睛看着两隻火鸟啾啾叫着打架,但没一会又开始神游,不自觉地开始思考。
他刚才叫了谁?
就算他需要崇珏为他压制凤凰骨火,也该叫名字才对。
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
「叔父?」
突然,「什么?」
夙寒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惊恐地抬头一看,却见崇珏不知何时到的,正站在床榻边,掀开层层迭迭的遮光床幔垂眸看他。
夙寒声眼眸都瞪圆了,抚着胸口顺气,被吓得不轻,也顾不得和这人在冷战,奄奄一息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崇珏拧眉看他,视线又落在已经打得奄奄一息的两隻凤凰身上,不知瞧出什么,眸光倏地一沉。
烂柯谱的凤凰符纹果然是驯化的,只是片刻那凤凰便彻底将骨火压着打成巴掌大的鸟崽子,周遭的火焰也开始往回收敛。
夙寒声见体内凤凰骨竟然在顷刻间被压下去,脑海中将那奇怪的符纹飞快过了一遍。
那符纹繁琐得有些过分,并非他这刚入门的半吊子能理解的。
夙寒声正思索着,崇珏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拽下榻,冷冷道。
「这符纹是从何处来的?!」
夙寒声踉跄着险些摔下去,挣扎着赤脚站稳,眉头紧皱:「关世尊何事?难道我用符纹也犯了须弥山哪条戒律了吗?」
崇珏的手不自觉用力,大乘期的修为哪里是夙寒声此等筑基能抵挡的,只是一下便将手腕掐得生疼,隐约渗出些许红痕。
夙寒声:「痛!」
崇珏沉寂如幽潭的眼眸此时却是波涛般翻涌,极力压制情绪,沉声道:「我同你说过什么,烂柯谱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信。」
夙寒声从上次挨打就知晓崇珏的本性并非他寥寥几句便能更改的,深吸一口气也不和他争,只是道:「我并未轻信,只是做了场交易。」
崇珏也在强压住情绪,不想要两人闹得和上次那般不欢而散。
「烂柯谱对你图谋不轨,他的符纹皆是陷阱,你的眼睛……」
他抬手在虚空凝出一道水镜,让夙寒声自己看。
——原本琥珀色的右眼,此时已化为诡异的灰白。
夙寒声早知道右眼已看不见了,不为所动道:「他教我符纹,我给他一隻眼睛,等价交换而已,没什么陷阱不陷阱的。」
崇珏一怔。
如今的孩子已不拿身躯当回事了吗,为何能如此轻易地给出一隻眼睛?
崇珏腕骨上的佛珠遽尔闪现一股冷厉佛光,他抬手招出一道结界把夙寒声笼罩在内,眼神冰冷直直看向伴生树主干上的花朵。
夙寒声轻轻蹙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崇珏道:「夺回你的眼睛。」
夙寒声匪夷所思地看着崇珏,全然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说了是自愿同他交换的吗?」
况且一楼船的学子世尊都能冷眼旁观见死不救,如今只是一隻眼睛,他竟然要主动插手世间之事吗?
「他在蛊惑你。」崇珏拂开他的手,漠然道,「就像当年……」
藉由拂戾族血脉,骗走三岁夙萧萧半身的天道气运一样。
夙寒声偏着头看着凤凰符纹将凤凰骨火彻底碾碎在地面上,随后化为一道流光重新落在右手指腹上,微微闪着青色符纹。
他道:「可我不疼了……」
月光下,「幽昙」缓缓绽放。
崇珏手一动,半空一把降魔杵倏地出现,但不知为何又像是无法显形似的,悄无声息消散半空。
大乘期的世尊,就算不用降魔杵法器也能将烂柯谱诛杀。
崇珏面无表情,指尖凝出一道灵力,面无表情看向乞伏殷所在的花朵中。
「可我已经……不疼了。」
夙寒声又迷茫地重复一遍。
他从始至终只是不想再那么疼而已,就算乞伏殷要的是他的命,他也会眼睛眨都不眨地拿出去交换。
一隻眼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崇珏不能理解他?
前世是,现在更是。
就算人生重来一次,他也只是在新的脏泥中再次腐烂罢了。
让他疯疯癫癫活一次不好吗?
夙寒声双手按在透明的结界上,看着崇珏朝着乞伏殷而去,赶忙提醒道:「你不是不能插手三界之事吗,住手……」
大乘期的结界无法撼动,夙寒声用尽全力去拍透明结界,声音不知有没有传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崇珏头也不回,身形宛如烟雾倏地消散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