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叔父。」
夙玄临下意识就要给夙寒声整理衣袍,手还没伸过去,却见崇珏熟练地往前半步,微微俯下身将夙寒声额前的发理了理,温声道:「没睡好?」
夙寒声困懵了,下意识往崇珏掌心蹭了蹭,说话都带着鼻音:「起太早了,想再去睡。」
崇珏轻声哄他:「让小医仙为你诊治完就能回去睡了。」
夙寒声点头。
夙玄临在旁边看得总觉得哪里奇怪,但仔细一想自己离开这些年,崇珏应该和萧萧关係匪浅,亲密点……好像也没什么。
完全就是一副叔慈侄孝的场景嘛,一点都不怪。
夙玄临彻底放下心来,笑眯眯地看着崇珏牵着夙寒声的手进去了。
倒是谢识之瞧见这一幕,眉头轻轻皱起。
夙寒声一进来,周姑射立刻双眼放光,一溜烟衝上来,拽着夙寒声往椅子上一按,难得振奋地为他诊脉。
夙玄临看得满脸笑容,得意地朝崇珏使了个眼色。
看吧,这小医仙瞧见萧萧,都有笑脸了。
崇珏瞥他一眼,心想这人是不是被伪天道附身太多回,识海都给搅碎了。
周姑射是个很通透的人,除了医术外没有多余心思,比夙寒声还赤城,她昨日听说夙寒声好端端的人傻了,当即连夜从上苑州赶过来。
人家只是对「疑难杂症」有笑脸罢了。
夙玄临觉得两人很配。
周姑射激动得不得了,夙寒声明明看着识海经脉没有半分问题,但却记忆全无,躯壳也变成十七岁的模样了,说明定是个难以攻克的大病!
太有挑战性了。
周姑射一把抓住夙寒声的手腕,沉声道:「这段时日你莫要出去,要随叫随到,记住没?」
夙寒声迷迷糊糊的,但见爹和叔父都没阻止,便乖乖点头。
「哦。」
夙玄临看向崇珏。
看吧,都要形影不离了。
崇珏:「……」
周姑射为夙寒声短暂诊治完后,便住进应煦宗待客的院落,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夙寒声打着哈欠,用眼神询问自己能不能回去睡觉。
夙玄临正要说话,崇珏就道:「我送你回去吧。」
夙寒声点头,拽着崇珏的衣角迷迷瞪瞪地走了。
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谢识之眉头轻蹙:「宗主,你有没有觉得……世尊对萧萧好像很奇怪?」
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小辈,行为举止也全无世尊的高深莫测,反而有种故意亲近的感觉。
怎么瞧着像是在对待心上人?
「哪里奇怪了?挺正常的啊。」夙玄临「啧」了声,道,「行为举止不过亲密了些,也无妨啊,多一个人疼萧萧不好吗?」
谢识之:「……」
行吧。
疼萧萧的崇珏将人带回寒茫苑,见夙寒声始终迷迷糊糊的,便轻柔地将他的外袍脱下,将人扶到榻上睡觉。
夙寒声几乎沾枕头就要睡了。
崇珏坐在床榻边看着那毫不设防的面容好一会,才强行狠下心来,起身要离开。
徐徐图之。
只是他才刚一动,闭着眼睛的夙寒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导致他纤细的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别走。」
崇珏愣了愣,重新坐回去:「萧萧?」
夙寒声半睁着涣散的眸瞳,浑浑噩噩看着崇珏的面容,不知有没有认出他,手却还在不住用着力,指尖都泛起毫无血色的青白。
「你……去哪儿?」
崇珏听到他细弱的声音,轻声回答:「陪你睡着我再走。」
夙寒声的眼神奇怪得很,瞧着不太像之前浑噩懵懂的样子,反而有种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眸瞳带着点绝望的攻击性。
「玉珏……碎了,你要走了……」
崇珏一怔。
夙寒声似乎是睡懵了,也不知从哪儿扒拉出的记忆,猛地起身一把抱住崇珏的脖子,浑身都在不住颤抖:「你不能离开……不、不能!」
他眼眶通红,却不知流泪是什么。
崇珏忙抚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他:「好,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夙寒声得了他的保证,明明该心安,但不知为何却呜咽着终于哭了出来。
好像几日前在通天塔看到那玉珏碎在自己掌心的委屈和绝望,此时终于藉由一场梦魇爆发出来。
听着少年隐忍的哭声,崇珏心间酸涩,收拢双手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感受到周围熟悉的菩提花香,夙寒声哭得很快脱力,彻底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但手却始终拽着崇珏的两根手指,撅折了都不肯撒手。
***
夙玄临是个溺爱孩子的人,寻常人家的孩子若要修剑道,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剑,但他不一样,任由夙寒声睡到日上三竿,睡不饱还能准许回去睡个回笼觉。
是个慈父了。
旁人午饭都用过,夙玄临估摸着夙寒声差不多该醒了,便优哉游哉地拎着剑前来寒茫苑寻夙寒声,打算再教他几招剑诀。
今年十大学宫的闻道祭比试没办成,学宫长老都在商议着过段时日便来场学宫间的演武台比试。
那个时候夙寒声应该能恢復记忆,到时候用剑招定能一鸣惊人,夺得魁首。
夙玄临吊儿郎当地踹开寒茫苑的门,连招呼都不打地走进去,坐在伴生树下的软椅上,让伴生灵乌鹊给他伸着爪子泡茶,自己等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