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对不起。」房东给许昼道歉,手里拿着几分病例,「我妻子出了车祸,这是医疗证明,您需要证明的话我可以给您发过去。」
许昼说不用了,要他赶紧回医院,又说房租多的那20%也不用退了,你们急着用钱。
房东艰难地笑了一下:「合同上都写好了,违约赔20%,您要收的。」
许昼心思沉重的收拾好行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昨天他才入住,今天就要匆匆离开。
手机叮地一声,许昼拿出来看,是房东已经把租金和赔偿转到了许昼卡里,附言一句「非常抱歉添麻烦了」。
许昼嘆了口气,坚决地把那20%的赔偿金转了回去,跟房东说:「你比我更需要这些钱」。
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许昼心里一团乱麻,工作积压着,房子没有着落,有一个陌生人正生死未卜。
两个大箱子,一手一个拖在手里,许昼独自站在西国深夜的街头,一时不知该去哪里。
他只觉得,好像任何人都活得不容易。
在路灯下漫无目的地僵立片刻,许昼的脑子重新转起来,他此时应该找一家酒店,先住五天,等把这份作业交给J女士后再另谋住处。
虽然有些贵,但这是此时唯一的办法。
于是许昼打开导航,搜到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他一手要拿手机导航,还有两个大箱子,行动就变得有些困难。
许昼横拖竖拉地拐上了大道,趁着红灯的功夫,站在街边喘气。
身边行人匆匆,有醉鬼高唱着走调的歌歪在墙角,直入云霄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失真的颜色。
许昼觉得心里空荡荡,无所依凭,开了一个空洞的大口子,漏着风。
路灯变绿了,许昼准备拉着两件大行李继续跋涉,却突然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挡住了去路。
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文怀君的脸。
他满脸担心,被许昼这副被赶出家门的流浪汉模样吓到了,问他:「许昼,你怎么了。」
许昼眼底都是长时间看电脑的血丝,眼尾有点红,脸色苍白,像片单薄的树叶一样,飘在两块巨型砖头似的箱子旁边,孤苦伶仃流落街头。
不怪文怀君,许昼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容易被坏人拐走。
许昼看到文怀君,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累出了幻觉,但还是如实回答:「房东家里出事,我要换个房子住。」
文怀君已经走下了车,司机诚惶诚恐地没反应过来,文先生怎么自己下车了。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文怀君沉着脸问他,听不出情绪。
许昼还愣着,文怀君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没吃。
文怀君心里窜出一股火,强硬地拿过许昼手上的行李,亲自放进了后备箱。
司机心里吓坏了,他跟了文先生好几年,也不见文怀君做出过这种事。
但他机灵,立刻下车,帮忙把许昼另一个箱子也放进了车里。
两个箱子都没了,许昼神色终于活泛起来,薄怒地看着文怀君:「干嘛抢我东西?」
文怀君比他更恼,握着他的手臂让他上车。
「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不跟我打电话?」文怀君问他。「你明知道我就在市中心。」
许昼倔劲儿上来了,站着不走。
他不明白为什么文怀君总会像万能的天神一样出来救他,松光寺那次是,何天浩那次也是,好像他许昼是个註定只能被拯救的人。
「我今天晚上住酒店。」许昼说。
文怀君鬆开了他的手,跟他对峙:「你定好房间了吗?」
其实许昼还没定,于是他说:「正在定。」
「那就是还没定。」文怀君戳穿他。
「我可以一个人住的。」许昼声音里生气的浓度更高了。
他走向后备箱,固执地想把里面沉重的箱子拿出来。
但他本来力气就不够大,加上晚上没吃饭,压根拿不动。
文怀君把他的手从箱子上挪开,然后单手举高,「嘭」地一声合上了后备箱。
「没得商量。」
文怀君抿着唇,不管三七二十一,轻鬆地把许昼整个人抱了起来,塞进了车后座。
许昼骤然腾空,眼前一阵眩晕,然后就被放到了车里。
文怀君的身体挤了进来,带着蓬勃的热气,坐到了许昼旁边。
许昼挣扎着,闹着要下车,手脚不安分地乱动。
「别动了。」
文怀君像是真的怒了,俯身压上来,抓着许昼的腕子扣到一起,牢牢锁住了他身上每一个关节,鼻尖对着鼻尖,炽热的呼吸喷到许昼脸上。
许昼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不浓,但辛辣地跳跃着。
文怀君好像喝了点酒。
两人近距离地僵持着,许昼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瞪着文怀君。
结果还是文怀君先败下阵来,声音都软了点。
「现在都十二点半了,先回家吃饭睡觉,要走你明天再走。」
许昼突然不挣扎了,因为他听到一个词——「回家」。
文怀君轻嘆了口气,放开许昼,要司机开车。
「什么工作啊,弄到这么晚,还不吃饭。」文怀君抱怨。
许昼缩在座位里,淡淡地说:「你不也是,十二点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