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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回来了。」沈玥笑眯眯地坐过去,「仲父感觉如何?」

萧亦然靠着沈玥的手坐起来,斜歪在榻上,低声问:「陛下去做了什么坏事,笑成这样?」

「杀人放火。」沈玥神神秘秘道。

这人一笑,就准没好事。

萧亦然静静地看着沈玥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通——黎沐是如何变成「黎八指」的,捧场地问道:「陛下明知道黎元明不会招出幕后主使,甚至未必知道幕后之人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问?」

「到底是朕的亲舅舅,朕若不一开始就吓住他,怎能知道朕是跟他动真格儿的?」沈玥灿烂的笑里有些许不加掩饰的得意,他欢快地完全不像一个被迫与血脉至亲刀锋相见之人。

沈玥笑道:「被袁大将军手起刀落这么一吓唬,后面朕要查内府库的帐目和关业六坊红楼,舅舅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沈玥话还未说完,袁钊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将沈玥拽了出去。

袁钊指着自己脸上的血痕,怒道:「甭想在这儿躲清閒!海墙里那帮黎家子抵死耍赖,不肯交帐,还他娘的打老子的兵,这恶人谁爱做谁做,老子不干了!」

沈玥连萧亦然的床头都还没坐热,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歪了歪头,笑道:「好嘛。这个恶人朕去做,内府库的帐册朕带人去收。」

沈玥前脚刚出了营,袁钊立刻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伸手入怀,掏出两个鲜血淋漓的手指头。

小太监平安被沈玥留下跟着老姜头帮忙煮药,冷不防被他吓地一激灵,捂着嘴不敢吭声,广川上前,揽着小平安的腰出去了。

萧亦然无奈道:「想问什么问就是了,你把那玩意儿揣怀里做甚么?」

袁钊撇了断指,他自方才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虽为着稳定局势暂且与沈玥配合默契,但对头髮丝儿都透着精明的小皇帝还是打从心底里的防备,唯恐一不留神就中了算计,这才特意支走了人与萧亦然问个清楚。

「老三你说,你儿子他是怎么知道中州火起,和黎家人有关的?」

「猜的吧……」

「猜的?」袁钊一脸不可置信,犹犹豫豫地确认道,「你是不是蒙我呢?谁能这么一揣摩,就去剁自己亲大表哥的手指头?那要他猜错了呢?回了中州黎太后还不活剥了他?」

萧亦然:「这几日中州往来的信件都是你收的,若已查明有实证,你该比他更早知道才是。」

萧亦然见他仍是一脸不信的模样,復又解释道:「陛下亲政在即,今年又是荒年,四下都要用银钱,黎元明掌着他的私库,迟早也是要对他下手的。至于黎太后,只消跟她夸大了南苑的局势,中州尚在动乱之中,区区一个小辈儿的手指头,有甚么要紧?」

袁钊挠了挠脑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为了利益嘛,那也就别扯什么实证了,甭说他确实屁股底下不干净,就算真是个明白的清水官儿,也能给他按上七八个罪名来。横竖这些人都是没心肝的,太后当年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卖,何况是个娘家侄儿?」

萧亦然笑道:「倒也并非一点根据没有,和阿钊你认为的那种猜测,不一样的。」

八百狼牙遍布中州,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张之敬那一双鹰眼,然而天下粮仓一百多处传讯之所,却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同时被付之一炬。

试问,中州的明暗黑白、诸番势力里,有谁能在深夜宵禁之时随意出入四城各坊,于城中各处纵起大火,又能将狼牙瞒在鼓里?——只可能是皇城守备军监守自盗。

中州王都,守备森严,萧亦然身上兼着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皇城二十六卫都尽在其掌控之中,哪个不要命的敢在阎罗血煞的眼皮子底下同严家勾连?

排除掉这二者,中州京卫中既不属亲军,又不隶五军都督府的,就只剩下了十五卫。

年后就是琼华夜宴,十五卫中隶属工部管辖的武功三卫的军匠们夜以继日的赶工,早出晚归併不惹眼,将火油藏匿于往来搬运的建筑材料中也方便出坊过检,是最有犯案之嫌的。

工部建造修缮,用料拨款都大有文章可做,黎元明掌着内府库的银钱物料,二者干係匪浅,想必沈玥在越风楼里那些详细周密到令人髮指的案牍文书里,也有不少二者同流合污的罪证。

两相关联,揪出黎元明,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毕竟,黎元明背后那个宁肯让儿子断指,也绝不吐口供出的幕后之人,才是这一场谋局的最大的干係。

袁钊听得一头雾水,默了好半晌才转过弯来,不禁感嘆道:「这案子,就算是换了陆判官,他也得带着缇骑四下奔走查上他十天半个月吧。」

他衝着萧亦然竖起一根大拇指:「到底是打小跟你混大的,你们爷俩的心眼子加一块儿,比咱戈壁滩上的石头都多。」

萧亦然无奈地笑了笑。

沈玥确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至于他——不过是这些年身在中州同四大家对峙,亲身踩过坑流过血,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些许经验罢了。

袁钊也跟着咧开嘴笑了,自他险些折在围场里之后,终于从波云诡谲的阴谋之中,透出一丝光亮。

萧亦然并没有他这般乐观,南苑之中必然有人与中州勾连,其背后所图甚大,他被伤情困住的这几日,中州或许会闹出更大的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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