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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就是这崽子拿来对付自己的招式?

他长舒了口气,沉声道:「事关数万流民的生机和性命,臣与陛下同去罢。」

沈玥征了一下:「仲父……要见谢嘉澍?」

当年先帝赐婚于他,虽未礼成,可毕竟也许了谢家的二姑娘给他,算是他名义上的……岳丈。

「有什么问题吗?」萧亦然反问。

沈玥有几分为难地看向他:「仲父的伤……」

「只要不当场打起来,就无妨。」萧亦然笑了笑。

「好。」沈玥见他神色轻鬆,心里有了底气,也跟着露了笑意,「那朕便下旨,宣谢嘉澍觐见。」

萧亦然着手收拾了桌上未处理的兵部文书,递给沈玥,示意他顺便带回去。

沈玥极有分寸地照应着他上了马车,行止有状,并不如从前一般亲近。

萧亦然点到即止地送还了他的心意,沈玥亦心照不宣地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只是一路上,那封致仕的辞呈,被他捏在手里反覆地揉搓,几乎要搓出了毛边。

萧亦然侧目打量着,终于在那张可怜的纸张被他抠出破洞前,伸手将辞呈拿了出来。

沈玥正发挥着他那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于脑海里忐忑地反省着自己这些时日的一举一动,是否有在他面前泄露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被他这一拉扯,方才回过神来,规规矩矩地管好了自己的手。

沈玥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悄然打量着他的神色。

他将红绳还给自己,究竟有没有猜到他的心意?

倘若他猜到了,又知晓到了什么程度?

沈玥脑海中的纷乱,一时间不受控制地掀起轩然大波。

不幸的是,他在这人三番五次险些丧命在自己眼前的刺激之下,就趁着他仲父睡着,胆大包天了这么一次,便被抓了个现行。那层他小心翼翼护着的窗户纸,早被捅了个稀碎。

好在,萧亦然虽是个不解风情的铁疙瘩,但还有几分呵护他自尊的心,知晓了他的心意后并未苛责,也不曾点破,只是委婉地提点他最好就此放弃。

萧亦然将他那一点不自然的反应尽收眼底,暗暗头痛。

似乎……这种程度的提醒,于沈玥而言,并不足够直白?

二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微妙地尴尬。

沉默片刻,沈玥终于忍不住,试探道:「朕能问仲父一件事吗?」

萧亦然似有预感地偏头看向他:「陛下请讲。」

「朕知道……秋狝于仲父,打击极大,仲父伤重,军政矛盾达到顶峰,一触即发。」沈玥艰涩地组织着自己的言语,儘量避讳地说,「仲父是如何能够确信,袁大将军会与朕联手以对,而不是……」

……而不是一刀剁了他。

萧亦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若他在朝,执政掌兵,中州城外的北大营就是忠心护国,荡平九州的国之利器。但若他就此致仕,甚至撒手归西,仅凭沈玥手里那点还未握紧的政权,又该如何牵制袁钊和他的五万铁甲?

届时,利器亦可窃国。

「朕……朕并未有指责将士功高震主之意。」沈玥见他良久不言,解释道,「朕得有今日,全都仰仗仲父的一力相护。所以朕才想要知道,那些在朕看不到的地方,仲父都为朕做了什么。」

他还不死心。

十个谢嘉澍绑起来,也不比沈玥更难缠。

萧亦然深知沈玥这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性子,若要他自己揣度,难免会想出更多弯绕。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臣不过是将陛下赐的些许药材,转手送与了袁钊,为他八旬老娘亲调养身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袁大将军行正坐端,定会护陛下周全。

至于臣,秋狝生变,交权致仕,都不过是形势所迫。说来惭愧,臣并没有提前为陛下预备什么万全的筹谋。」

沈玥瞧着腕上的红绳,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但他仲父当真是连避嫌都避得这般毫无技巧。真是唯恐他不知道,自己这层窗户纸已经漏了。

沈玥此刻就像已被判了刑期的案犯,反倒没什么可忐忑的了。

「仲父的确有心了。」

沈玥「啪」地展开纸扇,直戳要害:「可朕当年,身上不是还背着蚀骨散的嫌疑吗?朕赐药,仲父也敢随意相送?仲父就不怕袁家老太太……撅过去?」

萧亦然:「……」

他若开口反驳,不亚于直接承认,他其实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那份指证沈玥下毒的口供。

这四年来,沈玥一直耿耿于怀的冷漠和疏远,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明知道蚀骨毒的目的就是要离间君臣二人,此人又能潜入内廷,将钉子埋在陪同沈玥长大的太监身上,若他不与沈玥切割开来,这一次是蚀骨毒,下一次又会是什么?这一次下在他的杯中,下一次会不会落到沈玥的口中?

当时沈玥才不过十四,他如何能将这种话对一个孩子说出口,让小沈玥也跟着自己那样日日活在谨慎忐忑之中,连一口水,一块糕饼都要小心翼翼地提防吗?

如今沈玥大了,也有了自保之力,若是没有秋狝里那个小心翼翼的吻,就算承认了也无妨,可他才婉拒了沈玥的心思,这个时候承认了这些,怕是才刚推回去的那一尺,立刻就能被淹回来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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