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啄了朕的手,莫非也想告诉朕此事不可为?」沈玥将摺扇送进鸟笼里,不轻不重地给了翠羽的脑瓜一下,敲得翠羽上下乱窜,一人一鸟鸡同鸭讲。
嘉禾帝今日在大朝会上输给武扬王便罢了,此刻好胜心起,是决然不肯输给一隻鸟儿的。
沈玥从怀里摸出一张轻飘飘的素笺纸,贴在鸟笼上:「看见没?朕是有家可回的,你才是那个没人要的。」
素笺纸上的字龙飞凤舞,风骨力透纸背,暗含一丝柔情。
[秋风凉,今夜王府备牛骨三鲜锅,莫要翻墙,走门。]
杀手锏一出,沈玥这一局赢得彻底,翠羽不服气地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表达着不满。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素笺纸,拎着鸟笼,将袖中藏着的铜钱全数撒进了盛着晚霞的逍遥河中。
六枚铜钱背负着「天不允」之卦象,悄无声息地沉入河底。
作者有话要说:
为臣事君,忠之本也。违而不谏,则非忠臣。夫谏当始于顺辞——《忠经》东汉马融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易经》
浮生岂得长年少——晏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刘过
风起春灯乱,江鸣夜雨悬——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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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疾风起
沈玥拎着翠羽,在城中晃荡了许久,确认没什么眼线跟着,方才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王府的后院。
「呦——烤鹌鹑!」
袁钊拎着砍刀,悄无声息地站在暗影里,冷不防地唬了他一跳。
「……」沈玥拎起蓝靛颏的竹笼,翠羽也知道欺软怕硬,一声不吭地窝在翅膀里,头也不敢抬。
「这么小……还不够人一口吞的。」袁钊颇为嫌弃甩给他一个荷包,「下次拎只鸡来。」
「好。」
沈玥十分有觉悟地满口应下,拎着鸟笼拆开荷包,倒出里头红绳穿着的一吊钱。
「这是漠北的规矩。」袁钊随意地在地上划拉着刀解释道,「在我们漠北,说亲的头回上门,若是成了,就要给人家封上九十九枚钱带回去,取个长长久久的好兆头。按说这钱应该掏国公爷的腰包,如今远在中州,该有的礼数我这个当哥哥的做了主,也不算亏待了陛下。」
沈玥经他这么一说,才瞧见那那荷包上绣着的,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大将军有心了,多谢。」
「不必。」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了良久,袁钊方才冷冷地开了口:「老姜叔带着平安去了琅琊,说是要到秦岭群山去寻什么药,府里的吃食平日都是弟兄们自己轮流糊弄着来,今日老三特意去拉来了北营里的伙头兵,教他亲手给你做三鲜锅。」
沈玥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没什么变化,眼底却渐渐地聚起了深秋的月光。
袁钊哼哼了两声,犹自不满:「爷们儿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瞧上你什么?」
沈玥笑了笑,低下头:「实不相瞒,我虽觉得三生有幸,却也一直不明白,究竟何德何能,得仲父如此相待。」
「可别三生有幸,先劝劝他以后别折腾了,换个疼人的法子罢……」
袁钊拎起刀尖,指着厨房的浓烟,「瞧见没?后厨的锅都快炸了。从后晌到现在,已经糊了两锅,爷们儿跟着啃了一下午糊的发黑的牛骨头,将才要不是我跑得快,这第三锅的汤也得要灌个饱。再让他霍霍上这么几回,锅没炸,哥几个的肚子先炸了。」
沈玥大约能想像到这种场景,他仲父是个只会将麵条放进锅里煮,甚至连咸淡口都调不出的,怕是头回做这种有些难度的炖锅,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且不论过程如何艰难,好歹这三鲜锅是端上了桌,小炉上支着砂锅,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
牛骨垫底加黄酒煨的原汤,一层时蔬一层荤,码得整整齐齐,菌菇,肉片,火腿丁子,鲜笋,河虾,瑶柱……数十种食材炖得酥烂鲜香,汤汁浓郁,瞧着就是仔仔细细地上了心的。
萧亦然隻字没提糊掉的那三个锅子,甚至都没漏口风是自己下的厨,只给沈玥满上一杯古漠春,招呼他趁热尝尝看。
「好吃。」沈玥一如既往地捧场,夸讚的话一套套不重样地往外蹦,「鲜得很,汤头浓,菜码入味软弹,咬下去汁水都爆出来了,仲父也尝尝。」
「别夸了……还能吃就已经很不错了。」萧亦然一见沈玥这架势,什么都明白了。他瞧了袁钊一眼,大将军陪厨了一下午,已经吃撑了,这会儿只倒了杯酒在旁看着。
袁钊正襟危坐:「……别看我。爷们儿什么也没说。」
「大将军也就是说让我劝劝仲父,以后别下厨了。」沈玥当着他仲父就将人卖了,给袁钊演了个什么叫当场变卦,笑得灿烂无比,「一回生二回熟嘛,仲父这么好的手艺,只吃一次哪能够,以后多给我做几次,成吗?」
袁钊:「……」
他没好气地朝沈玥伸出手:「钱,还我。」
萧亦然:「……什么钱?」
「大将军送我的上门礼,收了我就是你们萧家的人了,说什么也不能还。」沈玥将自己才剥好的虾放到萧亦然面前的盘子里,顺手捞走了他的酒杯,「仲父不能饮酒,这杯我替你喝了。」
袁钊冷着脸夹走了虾:「虾我也替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