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拥捂着忽而急促跳动的心臟,琥珀色的眼睛有一剎那茫然。

脑海中似有什么破土而出,却又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按住,直到一切不安分的动静湮灭。

他最终还是没能丢掉这根昭示着他与应我闻并不清白的簪子,一如他并不坚决的心。

「公子?可是起了?」惊鹊瞧见推门而出的宣王殿下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敛住激动的情绪,试探地敲响了房门。

陆雪拥将玉簪重新放入袖中,淡声道:「何事?」

「今日公子生辰,太子与成王殿下,还有顾公子孟将军江大人,都在前院等您。」惊鹊道,「公子可要洗漱完后去见见他们?」

「不见。」

惊鹊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公子的面色并不好看,于是也不敢多问,「那我去回绝了他们。」

前院。

「雪拥身子不适?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得就突然不适了?」顾饮冰拧眉道。

惊鹊只是恭敬道:「公子的确身子不适,今日听雪院闭门谢客,还请各位贵客莫要为难我一个书童才是。」

惊鹊是陆雪拥最亲近的书童,他们虽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强求什么,纷纷放下精心准备的礼物便无奈离去。

除夕过后的第一日,本是文武百官陪伴家人探亲的日子,朝中却传来一则圣旨,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其一,太子无德褫夺储君之位,封为南王即日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其二,封成王为太子,三日后登基,梁帝退位养病。

至于宣王,依旧还是宣王。

令人觉着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太子一党都未站出来,据宣旨的太监所言,应有时并未有过任何反抗,只是顺从地接过贬谪外迁的圣旨。

朝臣们尚且未将这道旨意消化完,新帝登基不过半日,便传来要封新上任的户部侍郎陆雪拥为后的旨意。

陆雪拥身为陆家唯一传承香火的嫡子,陆丞相却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做过任何反抗。

朝臣们不禁疑惑,难道这新帝当真有如此大的威慑?竟然连分庭抗礼的太子与向来无法无天的宣王都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帝后大婚前一日,丞相府的书房内烛火一夜未歇。

陆恆长嘆了一口气,「惊春啊,你确定你们这样做能有用?」

「不确定。」陆惊春垂眼,「但是也只能赌一次了。」

赌陆雪拥儘管失忆也依旧喜欢应我闻,赌陆雪拥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不喜欢,便不嫁不娶。』

「不过我可率先说明啊,这个鬼主意可不是我起的!」陆惊春强调道,「都是应我闻那厮的主意!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看自己媳妇和别人成亲什么的……」

陆恆意味深长瞅她一眼,无奈摇头。

这一日,京城的每一道街都铺了红绸。

丞相府外,前来接皇后进宫的銮驾早已等候多时,领头的大太监却不敢露出半分不耐。

听雪院内,顾饮冰挡在院门口,面色焦急。

「陆雪拥,你当真要嫁给应不识?」

陆雪拥斜睨他一眼:「你该称呼他为陛下。」

「管他是谁!」顾饮冰扯过一旁的楼鹤,江上柳亦跟着走近,「雪拥,若是单我一人便罢了,可你问问楼鹤,问问江上柳,那个该与你成亲的人到底是谁?!」

陆雪拥淡淡道:「应我闻是么?」

顾饮冰哑然:「你知道?」

「我的确不解,分明今日之前宣王还是心狠手辣的疯子,怎得今日我的知己我的友人便都希望我与他成亲?」

楼鹤心中酸涩难言。

他们如何会希望陆雪拥嫁给应我闻,只是前世种种挥之不去,纵使嫉妒纵使不甘,可没有人能质疑应我闻的真心,亦无人能与之相比。

应不识不过是天道试图控制他们命运的另一隻手,与曾经的江上柳一样令人憎恶。

怎配得偿所愿。

「陆公子——」江上柳还想说什么,却被由远及近的男人打断。

「雪拥。」应不识身着绣着暗金龙纹的红色喜服,身后跟随着的御林军将听雪院外的路挤得格外狭窄。

「吉时已到,我来接你。」

男人深冷的眼神扫过面前不安分的臣子,「几位爱卿,帝后大婚的宴席在金銮殿,可莫要走错了地方。」

陆雪拥沉默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被男人牵进怀里,打横抱起一路朝外走去。

过了今日,他便不再是什么状元郎,而是帝王争得皇位后的附属品。

-因为,世上最忠诚的狗早已臣服在你脚边。

-陆小雪,我想与你一起走。

-那就一起走吧。

-应我闻,别哭。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没有人爱的孩子了。

-只要有你,未来再多刀山火海,我都不怕。

-只要主人不抛弃乖狗,乖狗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

陆雪拥恍惚又看见,男人被抛弃也只是默默跪在他脚边,对他说,『如你所愿』。

红鸾帐中,衣带渐宽。

男人炽热的呼吸即将与他交缠,陆雪拥心中骤痛,倏然睁开眼,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这不是他爱的应我闻。

「雪拥?怎么了?」应不识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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