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自己等人肆意妄为么,倒是个好人。
祝临风答应道:「善。」
「殷……」他转过身,一时却愣住了——殷停眼角挂着两行清泪。
「师兄,」殷停揩了揩泪珠,解释道:「是受了那卫桁的影响。」
「因果之道竟然如此凶险!」祝临风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修士修的便是明心静性,可沾染了因果之道却会受别人的因果影响,一人、两人或是不察,长久以往,修士迟早沉沦于众生因果中不得超脱!
「以后别再运使此法。」祝临风有心想这样说,却意识到这话多余,住了嘴——殷停未曾对自家的身份来历有所隐瞒,祝临风是知道他因果刀真身的,半人半器,自因果中孕育而出,天生就逃不开因果牵扯,或说这就是他,殷停,因果刀的生存之道。
「师兄担心?」殷停像没事人一样,说道:「这次的数道因果牵扯不过是溪止山上,我修为不足却又强自施为的遗祸,如今以我的修为,已然能做到『斩断』而非『转接』,师兄不必忧心。」
「但愿和你说的一样。」祝临风扫了他一眼,眉眼低垂。
「我怎敢欺瞒师兄。」殷停弯着腰,从下方偷看祝临风的神情。
……
「此处便是汤婆后人,苋婆的,额……居所……」大祭司『居所』两个字说得勉强,好似难以启齿似的。
殷停挑眉看向大祭司手指的方向——是不远处竹林下缓坡上的一处土洞。
是该难以启齿,大祭司的后人竟然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哪里称得上『居所』二字。
洞口插着两根粗树干,上面挂着些风干的水果和野兽肉——看来大喻国民风淳朴。
洞内插着根粗树干用以支撑,上边的分叉上挂着些粗布衣物和油灯,洞内四周附了层烧干的陶土,用以防止泥土剥落,洞内传来光线极暗,靠隐约的火光照明,似乎是察觉大祭司靠近,火光消失了——洞内有人。
大祭司解释道:「小老儿原也不知前大祭司之后落魄到了这般境遇。」说得冷汗涔涔。
想必是真不清楚,否则明知有两位大前辈找苋婆,他也不敢就这么大咧咧将前辈带来。
这时,竹林上方突然传来道沙哑至极的声音:「大祭司,有何贵干。」
三人循声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包着蓝方头巾,脸上遍布刺青,看不清本来面目,两隻耳垂被撑开戴着内嵌圆石,怀里抱着捧新挖掘的竹笋,身上处处带泥的老妇人,一脚踩着石块,向下方投来视线。
还不等大祭司说话,殷停先解了「咫尺千里」,现出身形,问好道:「可是苋婆?我师兄弟是昔年卫桁兄的熟识,特受他所託前来拜访。」
殷停扯谎脸不红心不跳,在他看来自己都不算说谎,可不是『熟人』么,过了命的熟人呢。
祝临风也跟着露出身形。
面对突入起来的大变活人,苋婆的表现尚算镇定,显然是知道修士的,她眼一眯,老浊的眼中忽闪过道精光,像老而未痴的雌豹。
「卫桁……」她一个纵身,干脆利落地从差不多有两丈高的坡上跃下,嫩笋尚好端端地搂在怀里,落在离殷停等人三步远的位置,低着头道:「回两位大人的话,老妇人并不识得卫桁。」
她站的位置,恰好将洞口挡住了。
「这两位可是大前辈,比我等说是仙人也无异,苋婆,你这是做什么!」大祭司怒道,他也注意到了苋婆遮挡洞口的动作,生怕触怒了殷停、祝临风两人。
其实不必遮挡,殷停早就察觉到了洞内还有人的气息,共有五道,格外细弱,约莫是孩童。
殷停说道:「不认识便罢了,叨扰。」说完,拱了拱手,转身即走。
「两位前辈,可要去寒舍稍歇一会脚。」大祭司追着上前,前方两人看着步履不快,可任凭他累得喘不上气也追之不上,他拄着膝盖,肺叶像割裂了一样疼。
「洞穴里头有孩子,不便惊扰。」两人回到花车上,殷停替祝临风倒了碗茶,接着道:「她说话时气息平稳,想是真不认得卫桁。」
「可他留下的因果该如何处置?」祝临风没心情喝茶,簇着眉头,看着比殷停还着急,「卫桁早死了,过了一百七十年,同他有关的人想必也去了干净,留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这因果该如何解?你莫非想必被困一辈子?」
殷停依旧是吊儿郎当,浑不在意自家死活的模样,歪着头就要往榻上倒,像没骨头似的。
祝临风见他这模样就来气,抄着茶盖就掷了过去,正砸中殷停肩头。
「哎哟——」殷停装模作样地叫了声,好似真被打疼了似的,歪实在了榻上,闭着眼,不动了。
「我知你心里定是不屑得很。」祝临风冷哼了声,看着殷停道:「想着个把道因果如何能阻拦你。」
「呼呼——」榻上传来轻微的打呼声,像是真睡着了。
「可你在溪止山惹下的因果何止两三道,二三十道亦是有的,若是个个如卫桁这般,你想生生被拖死么!」
说着重重磕了下茶碗,茶水四溅。
殷停听着祝临风的语气起了真火,这才收了懒散,从榻上坐起来,好整以暇地说:「师兄别动怒,我何曾不放在心上了?便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师兄的命我可当宝贝呢。」边说边忙着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