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停苦笑道:「我是真糊涂,糊涂到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按着自己的心,道:「我分明是心悦师兄的,但却时时惧怕自己是否还想着小娘子,是否是因为师兄的女相所以心有憧憬。」
「若真是如此,我仍答应了师兄,不清不楚地认了我们的关係,那才是罪该万死。」
祝临风被他说得脸热,耳尖透着薄红,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了。
他此时哪还想得起半点先前要杀了殷停的恼恨,心里被怒放的心花填得满满当当,一点旁的空隙都容不下了。
他此刻觉得,哪怕殷停是花言巧语哄骗他的,自也能己心甘情愿地上当。
真是疯了。
「但方才见过了师兄的女相,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祝临风喃喃道。
「我心悦的是师兄,只是师兄,无关乎师兄是何样貌,是何品性,只要是祝临风,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我都爱若珍宝!」
声音掷地有声。
祝临风心想:真是要了命了。
殷停的声音又低了一筹,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惧到令他不敢出声一般。
「这是第一桩迟疑。」
「第二桩……」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祝临风,像是从他身上汲取到了力量似的,才接着道:「师兄是青君转世,我则是在缘生的……废器身上诞生的……」
「我怕,我对师兄的情难自抑是受了缘生残魂的影响,将师兄当成了青君。」殷停鼓足了勇气将这段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已不敢抬头看祝临风的神情了。
却听祝临风道:「你就为了这么点事磨蹭了这么久?」
祝临风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殷停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目光炯炯道:「青君是青君,祝临风是祝临风。」
关于这一点,祝临风从未有过哪怕仅仅片刻的迟疑,他强大到有足够的自信肯定自己的存在。
「可……」殷停正想说话,却被祝临风打断。
「你想说自己的想法曾受过『缘生』影响?」说完,不等殷停回话,祝临风稍作思索,接着道:「有几次你的行为确实反常。」
他一桩一桩地回忆,关于殷停的每一段回忆都是他的难能可贵,他能轻而易举地记起。
先是昔年护送绮秀前往无有天,路上遭遇余冲伏击,以当时自己和殷停的关係,远没到舍命相救的地步,但他却那样做了,恐怕是因为「缘生」。
紧接着便是在五阳会论剑之时,自己对阵荀英,殷停一反常态的宁愿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愿让自己认输,或许也是因为「缘生」。
但这又有什么关係?小停担心的无非就是自己对他的心不够纯粹,可若真是受了「缘生」的影响,小停又怎能区分出自己和「缘生」呢?
如何能说出担心受影响这样的话呢?
祝临风看着殷停的眼睛,道:「不必迟疑,不必犹豫,不必恐惧,你就是你,殷停,世上独一无二。」
祝临风接着道:「若你的自信不够支撑自己前行,那就看着我!我来给你诞生的意义!」
他命令般道:「你是为我而生,为我而来!」
他拉着殷停的手,将人拥进怀里。
抱了会儿,他鬆开手,却发现殷停的脸一路红到了耳脖根。
他倏地失笑,原来殷停没有说谎,他们两人都一样,对待情感一事,太过稚嫩了。
殷停突然向后退了两步,郑重其事地注视着祝临风,眼神不见丝毫逃避,「师兄,让我陪在你身边。」
祝临风却没立时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足让殷停手足无措之时,才慢吞吞开口道:「没有小娘子,没有褚寂?」
殷停愣了愣,没料到还有褚寂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片刻工夫,祝临风的脸色像六月的天似的,又阴沉了起来。
殷停立时道:「都没有,只有师兄!」
祝临风这才雨过天晴,「哼」了声,像在对某个人挑衅似的。
「准了。到老,到死。」语气是压抑不住的笑。
殷停只觉欢喜,从出世以来,第一次感到纯粹的欢喜,好似身上的万斤重担暂时卸下了一般。
他走上前,身子前倾,额头抵住祝临风的额头,眼神对着他的眼神,吐出的气息互相交融。
「该师兄说了。」
祝临风彆扭了会儿,才道:「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好。」殷停温声应答。
温存了会儿,倒是祝临风先受不住,他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高温的蒸汽中,从头到脚,连手指尖都泛着红。
两人关係未曾明确定性前,是祝临风按着殷停的头,拽着他前进,到了真定性的份上,殷停反而能对产生了变化的关係坦然视之,祝临风却有些难为情了。
两步外的殷停知道自家师兄脸皮薄,这会儿若是再拿他打趣,只怕要挨一顿呲。
他假装没看见,咳嗽了下,提醒道:「师兄,我要动人皇玺了。」
说着向虫尸走了两步。
祝临风被他喊回了神,那点少男怀春的心绪顿时烟消云散,只耳根上还残了点胭红,他整顿神色,手一滑,心意剑已入了手,盯着虫尸腹部中的一片煌色,顿首道:「动手!」
殷停容色冷峻,缓缓吸了口气,护体真气放了出来,手缓缓探向虫尸腹部——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