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页

小说:买椟还珠 作者:涉雪穿林

闵疏晕过去一次后,立即又在痛苦中惊醒,梁长宁不曾停下动作,他盯着闵疏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一手拽起他散落在枕上乌黑油亮的长髮,牢牢地盯着他:「出了丞相府,又去了哪里?」

闵疏被他从痛苦中拉回片刻的清明,声音发抖:「西街……西街的胭脂铺!」

梁长宁看起来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因为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凶狠。

闵疏痛得泪流满面,梁长宁仍旧不徐不疾地问了一遍:「出了丞相府,又了去哪里?」

闵疏的脖颈青筋暴起,喉结小幅度地滚动,大概是在吞咽血水。

他的舌头已经咬得溃烂不堪,但他仍然不愿意求饶,好似守住这个答案就等于守住了他最后的尊严。

「西街——西街的胭脂铺!」

梁长宁冷笑一声,抬手抚上了他还青紫的颈子,掐着喉骨把他翻过来,让闵疏靠坐在了自己怀里。

这个姿势显然更让闵疏难堪,他扭过头不想看,梁长宁也不逼他看,只贴在他耳边,脸色阴霾地问:「出了丞相府,又去了哪里?」

他好似熬鹰一样逼迫着闵疏,非要和他较量到底。他们一定要在此刻决出胜负,连片刻也不愿意拖延。

这是尊严和屈辱的拉扯,闵疏认定了一个答案,绝不会轻易改口。

梁长宁话音刚落,怀里狼狈又凌乱不堪的少年就软下身子,实实在在地晕死了过去。

「啧,」梁长宁扯起身下的月白色蚕丝床单草草地擦了两下,「怎么娇贵成这样。」

不知从哪处伤口冒出来的血被蹭得到处都是,在白色的床榻之上分外刺眼。

梁长宁有些嫌恶地叫人进来换了,然后自己回书房去了。

他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才回来撩开床帏看了一眼,少年还是他走时的那个姿势,只是床铺干净了。底下的丫鬟给他搭了条毯子,但他吊在外头的那条小腿却没遮得住。闵疏脚腕上都是伤痕,唇色雪白,面颊通红。

梁长宁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他说了不会把闵疏弄死,闵疏就真的还能喘气,只是出气多进气少,看起来不像快死了,但也绝对活不长久。

梁长宁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格外滚烫。

他这才想起应该叫府医来。府医是他从军中带回来的军医,治疗外伤十分在行,但闵疏这一身伤他却拿不准主意。

「王爷这是……」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床帏,低声道:「没洗?」

「有什么好洗的?伤口不是不好沾水吗?」梁长宁疑惑道:「换换药不就得了。」

府医嘆了口气,对闵疏心生同情,「还是要洗的吧?」

梁长宁大手一挥,「那就叫人带下去洗。」

洗的时候折腾了老半天,洗完的时候药也熬好了。

丫鬟餵了几次都餵不进去,梁长宁看得不耐烦,接过小白瓷碗,找了个漏斗给他灌下去了。

闵疏在昏迷中直呛得咳嗽,皱着眉头不停说梦话。

梁长宁靠近了一听,只听到些破碎的隻字片语,这少年先是呢喃着「母亲、老师。」

后来安静了好一会,开始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说:「没有……是去胭脂铺……老师……」

梁长宁嘆口气,轻笑一声:「还挺倔。」

闵疏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三夜,脖子上的淤青都消散了,整个人瘦了许多。

他醒来之后一言不发,丫鬟问他要不要用膳,他也只是眼珠子动了动,翻身缩成一坨,只露出个后背。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分明已经醒来了,灵魂却好像还在那天晚上充满着凌辱和轻蔑的拷打之中。

这种灭顶的侮辱比肉体上的痛苦还要让他绝望,他以为自己找了个登云梯,没想到这梯子不怀好意,是要把他送到虎口狼穴里去。

他躺在这间充满着梁长宁味道的房间里,恍惚中又好似回到了私牢。

王府幕僚张道拷问他的时候,曾经用绳子吊着砖块勒过他的脖子。

那种窒息的痛苦他如今在梁长宁手里又尝了一次。

在私牢的那三十天,每个晚上他都能在墙角感受到彻骨的冷风,隆冬腊月里最阴寒的冰渣子从泥墙的每个缝隙里钻进他的身体。

前两天的那个晚上,明明梁长宁的胸膛是如此灼热,他却觉得比私牢的石壁还要来得冰冷。

他缩成一团,三天没有进食的胃火辣辣地疼,但这种疼很快就变成麻木的针扎似的刺痒。唇上裂了口子,他伸出舌头去舔,喉咙里一股腥甜的血味。

他坠入软绵绵的锦被里,逃避似地昏睡了过去。

梁长宁回来的时候,闵疏还在睡着。他问了丫鬟两句话,就径直掀开帘子进去了。

他其实很喜欢闵疏睡着的样子,少年睡着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漂亮乖巧多了,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若有人这时候告诉梁长宁,闵疏是个牙尖嘴硬的细作,梁长宁多半只会一笑了之。

从前梁长宁最烦读书人,年少的时候也曾说过若是以后娶亲一定要找一个能打胜仗的女将军。

但闵疏这样漂亮精緻得像个脆弱瓷器的小男孩儿,养在后院倒也不错。何况他心思奇巧,善于谋划,也并不完全算个只能摆着好看的花瓶。

当然,最最要紧不是这个从前花瓶的主人是谁,而是这个花瓶里插的花如今是为谁开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如有侵权,联系xs8666©proton.me
Copyright © 2024 23小说网 Baidu | Sm | x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