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皱起眉,觉得有点恼火。
眼前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实在莫名其妙, 哪有贺真简单直率?
到底对什么感到了不悦, 他自己不说出口, 非要别人去猜吗?
明月觉得换做从前的自己,被误会就误会,他才不屑于解释,直接拿着枪就走人了。
余钦是莫名其妙夜泳也好,打算在小岛上摆烧烤摊也好,他才不惜得管。
但眼下明月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立刻抽身而去。
他自己都惊讶,觉得自己的脾气性格的确是变好了。
过了一会儿,余钦返程了,在往小岛这边游。
明月遥遥瞥他一眼,想到什么后,缓缓走到了岸边。
从干燥的沙滩一直走到被潮水浸湿的湿沙滩,明月静静注视着海里的余钦,眼见着他游近了,探出半个身体,俯视着他问:「你干嘛?」
看见近在咫尺、居然朝自己走了过来的明月,余钦显然有些惊讶。
他注视了明月好一会儿,低哑着声音开口。「没什么。让自己冷静一下。你……」
「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走。跟现在的我同步的那个时间点的你,应该在打仗。情况似乎还挺严重的。」
明月淡淡道,「事关重大,不能贸然打坏因果,我不能对你说太多。何况我本来也知道得不多。也就只能提醒一下你。」
「嗯。我知道了。」
微凉的海水顺着余钦英俊而又轮廓分明的脸流下,再顺着他的下颌一滴一滴往下落。
他又注视明月片刻,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明月——」
「嗯?」
「你不会轻易对我做这种提醒。看来情况真的很严重?」
「应该很严重。搞不好会危及……你最在乎的苍生。」
「那么这场战役,你赌我是赢是输?」
余钦下本身泡在海水里,上半身跃出海面,仰头看向明月。
月光与星光勾勒出他坚毅、硬朗而又凌厉的面部线条。
他看起来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并不在意明月的回答。
然而无人知晓,他那两隻撑住身体的手掌用力极大,深深陷入了湿润的砂砾,流下了清楚分明的十道印记。
咸湿的海水慢慢顺着指缝灌入这十道指印。
余钦浑然未觉,只是盯住明月的眼睛,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事关重大,人如明月也收起了顽劣、以及所有对余钦的不满情绪。
月光在海平面满溢。
静静站在海边与余钦对视的明月像是天下掉下来的一片月光。
沉默着注视余钦许久,明月盯着他的眼睛,总算缓缓开口:「不管你我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或许就是我会一直防备你、想要对你对抗、面对你的时候总会感到不甘心的原因之一——
「我的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一部分对你的畏惧。
「无论如何,余钦,不可否认的是,在我心中,你很强大,强大到不可被战胜,无法被超越。
「不管你我之间的恩怨以后怎么清算,但这一回——
「余钦,我会赌你赢。」
十指已深深陷入砂砾,离开的时候也就留下了十个清晰的小小洞穴。海水奔涌着上岸,灌入、将之填满。
余钦的身体跃出海面,再抬起双手,一把扣住了明月腰。
「你……」
明月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那是因为余钦总算吻上了他。
双唇相接,两个身躯一起下沉,泛着银光的浪花在夜色中跃起、分散成万千星子、再落回海面散作小小的波纹。
余钦把明月拉进水中,扣住他的后脑,深深地、重重地吻了下去。
那个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洞的月亮,总算重新出现。
对于余钦来说,他仿佛已经等到了一百个世纪。
如今,月亮总算被他揽入怀中、拖进水里、再随着他沉向海底。
海面逐渐恢復平静。
海面之下,余钦将明月抱得紧、吻得也重。
肺部的氧气一点点减少,明月的呼吸逐渐吃紧。
要不是他总算憋不住、下意识张嘴的时候,感觉到余钦渡了口气进来,他几乎以为余钦想杀死自己。
好不容易被余钦搂着腰浮出水面,明月推开他的头,大口喘起了气,他无意识地将身体向后靠,头就那么搁在了余钦的肩膀上。
这被余钦解读为了信任。
于是当余钦带着明月游回岸边后,又立刻压着他吻了下去。
明月浑身都湿透了,贴在他身上的白衬衣几乎透明,再随着身体的滑动沾上砂砾。
湿透的头髮、衣服、赤脚沾满了沙子,这让明月感到非常不适,他觉得自己简直狼狈至极。
然而当他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万千繁星,以及那轮明亮到无以復加的、与海中月遥遥相对的月亮。
其实今晚余钦的种种举动全都让他感到吃惊。
但他更吃惊的是自己下意识抬起手,放在了余钦肩膀上。
就好像自己在鼓励他继续。
无论如何,亲吻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坏。
身体本能的愉悦骗不了人。
儘管明月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彼此身体的熟悉,因为自己与贺真的那层关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