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里,这个小区,这些居民楼,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吧。」方警官也没有太多失望。继续把车往前开。
车子在某个居民楼前停下了。
方警官先下车,确认情况。按下门铃后,里面传来老人家敦厚和煦的声音。
「是方警官吗?」
来的路上,方警官已经联繫过他们。因此在确认对方身份后,老人家就开了门。
「你还好吗?」方警官回到车旁,从拉下的车窗里看着江耀。
江耀点点头,拉开车门。下车的瞬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很快又鬆开。
方警官注意到他捂着肚子,显然是刚才喝了太多稳定剂,现在很难受。
「要不要去吐掉?」方警官怕他真的中毒。
江耀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摇头。
很怪。明明喝下去整整5公升的液体,但江耀肚子却仍然只有微微鼓起。
哪怕把那个5公升的瓶子抱在怀里都肯定不止这么大了。
……他喝下去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也不见他上厕所,也不吐。
那一大瓶东西,被他亲手灌进自己喉咙里,然后就像消失了一样……
方警官眼睁睁看着少年面色如常,关上车门。
在下车的时候,就连微微鼓起的肚皮,都仿佛已经缩小回去。
这也……太快了吧。
简直不是人类的消化速度。简直像个……无底洞。
强烈的违和感令方警官心头愈发不适。
徐医生平常不跟父母住。
他父母住在市区老房子,周边生活虽然便利,但小区里停车位很少。上下班高峰期也容易堵车,交通是唯一的不便利。
而且徐医生现在在他们那个神秘组织任职,也不太方便告知父母。搬出去住会方便很多。
方警官走在前面,两人上楼,敲开了徐医生父母家的门。
和想像中的一样,这是一间干净整洁、布置得很温馨的老房子。
徐医生的父母,两位都是宜大附一的退休医生。慈眉善目,看得出来是一辈子心善的老人家。
不知是不是曾经在医疗行业工作的关係,两位老人的家里收拾得非常干净,不见一点灰尘。就连厨房的油烟机都没有丝毫油污。到处都干净整洁,只有自然的墙粉剥落和瓷砖发黄。整体给人感觉很舒服。
方警官说明了来意。
他没有提江耀的事,只说查案需要,想了解一下徐医生的情况。
两位老人家也非常配合。看得出来是在手术台上见过大世面的人,听到警察来问儿子的情况,两位老人家都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条理清晰,将警察想知道的事情全都娓娓道来。
原来,徐医生并不是他们亲生的。
徐医生的养母,当年在儿科工作。因为儿科人手紧缺,因此她怀胎十月、大着肚子还在坚持上班。
结果就在临近预产期的时候,遭遇了意外。
其实也不能说是意外,完全是人为造成的。
是一个护士在给患儿打针,患儿发着高烧,又害怕打针,因此不断哭闹挣扎。他家里人也不帮忙按着,反而一边数落护士,觉得护士打针技术差,一边对小孩儿说:护士阿姨给你打针,阿姨坏坏!我们打阿姨!
那小孩儿于是挣扎得更加厉害,手脚都往护士身上乱踢。
其实那护士技术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也是真心喜欢小孩子,才任劳任怨地接着干这份又穷又累的工作。
结果却因为孩子挣扎得太厉害,针头根本没法扎进血管。
那几个家长就急了,开始大声指责,咒骂护士。把护士硬生生骂哭了。
徐妈妈看不过,走上去想帮着解释两句。没想到吵闹间被推倒,肚子撞到桌角上。
孩子就这么没了。
因为已经临近预产期,孩子太大,而且又胎盘破裂引起大出血,徐妈妈在手术台上九死一生。
为了保命,她不得不摘除子宫。从此再也没有当母亲的机会。
那件事在二十年前闹得很大。方警官也有所耳闻。
「原来您就是那位儿科医生……」方警官心头一震,「我还记得那件事,当时我刚上班,听说以后特彆气愤。我们所有同事都很气愤……」
徐医生的母亲笑了笑,沧桑温柔的眉眼里带着笑意,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因为失去子宫,从此再也不能生育,徐妈妈的情绪非常低落。
那个孩子就是那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徐医生……」方警官有些诧异,「是自己来找你们的?」
「是的。」
徐父回想起当年的事情,脸上露出一种感慨而欣慰的笑容,「或许是我们太想要一个孩子了……那天,孩子他妈本来想去把小孩儿衣裳都扔掉,我正在劝她。怎么劝她都不听……结果拉拉扯扯地,走到垃圾桶附近,就看到一个小孩子在捡垃圾吃。」
「那孩子没穿衣服,身上脏兮兮的,还发着烧。一看就是和家里人走丢了。」
「我和孩子他妈赶紧把孩子带回来,餵了吃的,换上件衣服,又带去警局。」
「结果警察比对了近期走失的儿童,发现信息都对不上。就让我们先照顾孩子。」
「不知不觉,孩子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也开口管我们叫爸爸妈妈了。我跟孩子他妈一合计,心想这是天赐的缘分。说不定是我们夭折的孩子死后有灵,遗憾自己无法成为我们的孩子,就引导另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来到我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