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到得有点晚,附近林木管辖比较严,后车斗所载树材不多,捆成堆状,紧紧拴在靠里的位置。
原来真的是货车,余旸上下打量着,觉得很不可思议。
司机跟郑栖打招呼,俩人好像真的认识,刘师傅问郑栖要不要帮忙,说话间给他递了个根烟,郑栖收下了,把烟夹在耳朵上。
周围都是树林,郑栖T恤后背颜色变深,手臂一抬,将自行车搬到车上,他三两下爬上去,蹲在车斗里捆自行车,忙完这些,他朝余旸伸手。
余旸怔怔地看着郑栖,感觉很奇妙。
跟郑栖结婚之前,他从来没坐过货车,更别提敞坐在装货的地方,但只要跟郑栖待一起,一切就变得顺气自然——他讲究时效,还热衷于实际体验。
明天说不定会劈柴呢,余旸心想。
「走吧。」
郑栖抬了抬手腕,示意拉余旸上来。
手掌相握,往下压,郑栖的手有力而宽大,余旸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爬上去。
车子『哐啷』向前,余旸和郑栖坐在一堆木材上,呼吸间全是枝叶气息,木屑摸上去扎手,自行车放在他们左手边,也用绳子捆紧。
车速带着他们远离这条山路,以倒退的方式告别晚霞。
余旸以为下午车队给郑栖打电话,毕竟夜里九点多他们还在附近撸串。
余旸也跟着去了,这次他见到更多新脸庞,有两位年纪稍长,其中一个好像是郑栖之前的教练,叫骆文昌,赛事履历堪称丰富。
与郑栖早早步入婚姻不同,其余年轻人多半单身,职业生涯需要骑行训练,单身确实更舒服自在。
烧烤摊热气熏天,孜然味浓郁,余旸给郑栖的妈妈发微信,问想不想吃烤串。
姜敏发了语音过来,听声音应该在笑,「你们吃吧,我和爸爸在看电视。」
郑栖见他在听手机,又问:「要酸奶吗。」
说到这个,余旸倒是来了兴致,「我去点!」临走前他朝柜檯走过去,据说酸奶是手工做的,他刚才尝了,味道也很不错,等下要是能早点回去,还能让郑爸郑妈尝一尝。
余旸再回来时,门口进来几位客人,过道拥挤,他就绕了一圈往回走,到转角处时听见有人说话:「名次出来了,秋季赛肯定没问题,你怎么想。」
这个声音好熟悉,但半晌都没人接腔。
那人接着说:「郑栖,不是我说你——」没等对方说完后半句,郑栖立刻清了清嗓子,「改天再说,今天难得一聚。」
正说着,郑栖迈开步伐,一抬眼有点诧异:「余旸?」
季凯朝余旸笑了笑,表情释然,没再说什么,往餐桌方向走。
「你们在说什么啊。」
余旸好奇地问,「下午是季凯打电话吗?」
「是骆教练,季凯当时也在场。」
难怪讲这么久电话,郑栖没说太多,像是有心事,余旸接着问:「不是说跟季凯认识很多年了吗,好朋友见面更应该开心才是。」
听见他这样说,郑栖屈起手指弹余旸的脑门儿。
「好痛!」余旸捂住脑袋,愤愤地看向郑栖。
郑栖还要继续,余旸躲开:「我不说的不对吗。」
「他喊我比赛。」
郑栖懒得逐一解释,径自朝前走,也不打算等一等余旸,像是有点心烦。
烧烤摊离住的地方挺近,郑栖今天挺反常,像个甩手掌柜,余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气他不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他就两手一边提一杯酸奶,左右晃荡,单看影子像挑水的。
「比赛就比赛啊!」余旸抬起下巴,望着郑栖的后脑勺,瞧见郑栖不说话,他就用酸奶瓶子轻轻撞郑栖的后背,「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很正常吗——」还好包装严实,否则以余旸这样的幅度,酸奶不洒得满袋子都是才怪。
郑栖停下脚步,背对月光,好像在认真看余旸,但他最后也没说个所以然,无语地瞟了余旸一眼,又把左手揣在口袋里,形单影隻地往前走。
每当郑栖这样一言不发,余旸就很想捶他,余旸之前的人生里有三件乐事——吃好吃的,吃好吃的,吃好吃的。
现在变成【日常打郑栖】、【日常打郑栖】、【日常打郑栖】。
因为郑栖从来不还手,也不生气,最气不过无语地看着他,另加一个严肃表情。
这种沉默将纵容放大,演变成余旸喜欢亲亲、摸摸、掐掐郑栖,越来越得寸进尺。
「好痒。」
郑栖在笑,拂开余旸的手,还拎住他的T恤领子,让他走到自己前面,坚决不许余旸在他背后搞小动作。
余旸好会耍赖,「哎呦,好累,走不动了。」
他弓着背脊,还给自己捶捶腰。
「餵——」郑栖喊他,定定地看着他。
「餵什么喂,」余旸强调,「我有名字的!」
郑栖笑:「你叫什么名字?」除去喝了点酸奶,余旸晚上有喝啤酒,虽然喝得不多,但郑栖总觉得余旸喝完酒就会比较好玩,跟平时很不一样。
「我叫……」余旸的手放在半空中,若有所思道:「我叫全世界最厉害最帅最酷的冠军的大宝贝——余旸!」
郑栖不忍听下去,灰头土脸:「行行行,回吧。」
怪害臊的,夸别人还不忘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