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你房中的书看完了。」孟元元笑道。
秦淑慧鼓鼓腮帮子,提着裙子出了西间。
轻云苑安静,尤其是这样的冬夜,连着天幕上的星辰都多出几分寂寥。
孟元元见小姑离开,轻轻摇头。学习阮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行的,小的时候看见母亲弹,她也是心生嚮往,然而自己开始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眼睛哭过,手指破过,母亲训过,所有的点滴,才成了现在的这一份技艺。
她裁这些纸张,并不是练字,而是想把母亲的一本琴谱写下来。原来的琴谱落在了舅父家,是一份前朝孤本,也算珍贵之物。如今想凭记忆写出来,目的是将琴谱卖出去。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要开始为后面打算。去权州需要盘缠,她身上的已经不多,所以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种古曲琴谱,不管是琴坊雅舍,亦或是知音名士,都是喜爱的。那日还是郜英彦的一句话,让她想到了这个办法。
正想着,突然外面秦淑慧惊喜的喊了声:「二哥,你回来了!」
孟元元抬头隔着窗扇看了看,耳边是小姑的欢笑声,以及男人略疏淡的嗓音。想了想,她没有出去,一来自己手里头的活计放下就乱,二来,出不出去,其实也无所谓。
院中。
贺勘从垂花门进来,几步到了院中,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姑娘,道声:「跑这么快,看来是身子好了?」
「嗯,二哥你看。」秦淑慧笑,证明一样在人面前跳了两下。
「好,看到了。」贺勘勾下唇角,不由往小姑娘身后看,一直看进正屋内,那抹纤柔的身影并没有跟出来。
他脸一侧,才在西间的那面窗扇上,见到里面映出的浅浅人影轮廓。
「你用晚膳了吗?」秦淑慧一边问,一边跟着人一起进了正屋。
屋里的布置和别处的大同小异,正间正中摆了一张软塌,东间为主卧,西间为次卧。原本轻云苑已经许久不住人,地角也偏僻。
如今这里再不是之前的冷清样子,整个多了人气儿,一进来就觉得暖暖的。
贺勘脚步顿下,往西间看去,房门半掩,依旧无有动静。
想了想,便跟着去了东间。他在桌前坐着,看见桌面上摆的那几册书,心知这个小妹是没有翻看过。
心中有些无奈,拿手指刻意点了点书册,也不说话。贺家的子弟他懒得管,可是秦家小妹,他一定会管,有些东西要学,也是为她好。
秦淑慧瞬间心虚,咽了口口水:「我是忙着收拾东西,没顾上看,我等着带去清荷观看罢。」
「清荷观?」贺勘齿间咬着这三个字,眉间不禁一皱,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嗯,」秦淑慧点头,在桌子对面坐下,「嫂嫂说冬节了,回不去红河县,就到观里给爹娘祈福。」
本来还有些高兴的小姑娘,现下心情略有低落。
贺勘没再多问,知道这些应该是孟元元安排的。其实,她做任何事都很妥帖,不管是在秦家,亦或是现在。
「到时候,我送你们过去。」他道了声。
这时,兴安从外面进来,手里搬着一个箱子,放去桌面上。
秦淑慧站起来,疑惑的看着箱子:「这是什么?」
「这是公子给慧姑娘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全是海外来的。」兴安笑着道,手指一勾,便打开了箱盖。
里面是些精緻的小物品,的确不是大渝常见的小玩意儿。
秦淑慧一样样的拿出来看,没一会儿摆了一桌子:「这是什么?」
她翘着脚尖,从箱子底拿出一个小匣子。还不待打开来看,就被一隻手给夺走,抬眼看去正是自己的二哥。
贺勘手指一蜷,小匣子收进自己掌中:「这不是给你的。」
秦淑慧哦了声,也不在意,抱着自己的东西一遍遍看着,眼中儘是喜欢。
空箱子被兴安收走,带出了房去,桌面上满满当当。
贺勘碗里的茶已经喝尽,将空碗往旁边一推:「我来考考你。」
正玩得开心的秦淑慧脸上一垮,抓抓自己的脑袋:「天晚了,下回罢。」
眼看贺勘抓起一本书,是不准备通融的意思。她心里嘆了一声,往日这个二哥可都是很忙的,何曾这样坐着一直不走?今日是怎么了?
正想着,珠帘被挑开,有人走近屋来,兄妹俩几乎同时抬头去看。
进来的是竹丫,手里托盘上搁着药碗。
贺勘收回视线,百无聊赖的看着书册,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考小妹什么问题,可就是想留下来再坐一会儿。
一声琴音恰在此时响起,于黑夜中蜿蜒着清脆的余音。也就是短短的几个琴音,过后缓缓落下恢復平静。
是从西间传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孟元元之手。
贺勘手中书本落回桌上,转头看去晃动的珠帘,只是他这个位置并看不到西间的房门。
从进到轻云苑,他还没见上孟元元一眼。她明明就在房中,却不出来一步。
过了一会儿,又是阮琴的几个音节,只是这回音色低沉了一分,似乎有那么一丝不确定的迟疑。有时候,听琴是能感受到弹琴人的心境如何。
「二哥,」秦淑慧喝了药,坐在对面久等不到贺勘出题,小声唤道,「你想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