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吧,规矩些日子,万万别再折腾了。」沐姨娘欲言又止,可望着脚边的一圈茶汤,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你再折腾,只怕娘亲就要在这清修一辈子了。」
这语气虽是戏谑的,可戏谑里头却又噙着十足的愁闷。林桂儿心中难过,暗恨王妃做事太绝,却也真的有些心生忌惮,渐渐懊悔起自己的衝动来。
然而事情到这并没完,林桂儿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便见婆母在正厅坐着。她暗自叫苦,扭头正要走,陈老夫人已然开了口。「听说你姨娘做错了事,被王妃送到寂照寺清修了?」
「王妃如此说的?」林桂儿轻声试探。
「莫不是如此?」陈老夫人挑眉。
「自然是如此的。」林桂儿赶紧躬身答道。「是姨娘一时糊涂,惹恼了母亲。」
「你们府上的事我自然管不着。」陈老夫人放下心摆摆手道:「但我要提醒你,你也转告你那姨娘,做事之前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女儿可在别人家的府上做新妇呢。虽说娶了你,算是我儿高攀王府。可我们府上也是自然有些清誉的,若你姨娘真做出什么不好看的事……咳咳……总之我们府容不下名声不好听的儿媳妇,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林桂儿咬着唇忍下,一阵阵屈辱感不由得涌上心头。就因为自己是庶女吗?就斗不过这个林馥儿吗?怎么全天下都要帮着她呢?
另一边,睢王妃坐在马车里,旁边的桌案上摆着一碟香药山楂,另有一个小小的琉璃圆盏,里头盛着淡青色的膏体。丫鬟拿指腹取了一些,轻轻抹在睢王妃的额角,柔声道:「王妃您别生气了,事情未必就这样了。姑娘不是说,那日陛下说要找王爷商议完再做决定吗?」
「可陛下迟迟没有动静,王爷也如坐针毡。」睢王妃取了一颗香药山楂,可凑到唇边一闻,却觉得有些腻腻的没食慾,索性又撂回碟子里道:「馥儿呢?」
「大约是去花容浴堂了。按照您的意思,老夫人那还不知道这事,一心带着姑娘赚钱呢。」
「这孩子倒是没心没肺。」睢王妃嘆了一口气,眉心微微凝起几分算计,很快却又散开道:「快到月底了吧,花容浴堂那大约赚了不少银子,你让馥儿亲自给顾姑娘送去。再从府里取两匹玉兰色错金竹叶锦缎,还有那对白玉嵌红珊瑚的珠钗也拿着,就说是我对顾姑娘的谢礼。」
「您是想让顾姑娘去找太傅大人帮忙?这样能成吗?人都说太傅大人那性子,只有他算计旁人的份,可没有旁人算计他的。」
「我何尝敢算计李太傅呢?」睢王妃摸了摸衣襟上细密的银线,苦笑道:「我不过是想让顾姑娘看在与馥儿交好的份上,看看能不能给出些主意罢了。自然了,若天下间真有人能说服太傅大人,大约也只有这位顾姑娘了。」
「那奴婢回府就去办。」
日光照着屋檐的脊兽,透过雪白的窗纱投下影来,在理石地面上缓缓移动。几颗香球随着风轮送出来的风轻摆,带来阵阵香甜。
但这样静谧的时光却不能抚平赵浅羽眉心淡淡的八字纹。一个又一个人影在她眼前晃,一个又一个名字从她唇边滑过,但从中,赵浅羽并不能找到一个能帮自己解决困境的人。
除了李绵澈。
「公主,孟夫人到了。」青鸢踮着脚尖走进来,轻声道。赵浅羽的眼眸中滑过一丝意外,但显然更多的是惊喜,抬手便道:「请过来吧,再沏杯孟夫人素日喜欢的雀舌来。」
那雀舌纵然清香,却压不住房内香球的气息,好在总算给昏沉沉的屋子增添了一抹清新。孟夫人嗅着气味走进来,一进门便瞧见赵浅羽的笑脸。「瞧见你过来,我真是高兴。」
孟夫人怔了怔,心底不由得一笑。果然时移世易,这话于从前高傲的公主又怎么肯说呢?她暗自喟嘆着,上前握了握赵浅羽的手道:「公主近来身子如何?吃得还香吗?」
赵浅羽闻言便苦笑着摇头道:「在母后和弟弟眼里,我是个顶糊涂的人。在大臣们眼中,我是个罪人。我这样的人,吃得香不香又有什么要紧。」
「这话就有些颓唐了。」孟夫人嘆了一口气,这才惊觉手中握着的那双手已然瘦得就快皮包骨头了,连手腕上的宝石珠串都晃晃荡盪的,仿佛一抬手就能被甩出去。
「颓唐不颓唐的,就这么回事吧。」赵浅羽抽回了双手,用水袖轻轻掩住,復抬眸问道:「皇弟可下旨了?林馥儿什么时候去和亲?」
孟夫人微怔,旋即摇头道:「陛下还没有旨意。」
「什么意思?他不打算让林馥儿去和亲?难道,难道还是想让我去?」赵浅羽一急,耳边金凤镂花步摇上轻轻垂下的一串金丝花骨朵轻轻晃动。
孟夫人正抿着一口热茶,见赵浅羽情急,嘴唇才一碰到茶水便又撂下茶杯,启声赶紧道:「听将军说是太傅大人上午时分回来了,大约陛下在等太傅大人一同商议此事吧。」
「绵澈回来了?」赵浅羽心里一咯噔,随即身子重重靠在红木鸾枝纹玫瑰椅上,低声喟嘆道:「为了顾轻幼的事,绵澈怕是要恨死我了。只怕,只怕那林馥儿是能逃过这一劫了,到底命数不济的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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