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刚毅黑沉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堪称慈爱的笑容,姜念兰却觉毛骨悚然,总觉这笑和他气质不符,又是推拒了一番,实在拒绝不了,只好让春香收了下来。
「公主尝尝这糕点味道可还行。」
林尚这般直言,姜念兰也不好抹了他的面子,提了块桂花酥入口,酥鬆适口,香浓留唇,她向来不吝夸讚美食,当即颔首道:「很好吃!多谢林大人的一片心意。」
随从肉眼可见自家林大人心情好了起来,好似忘了太后还抱病,这一趟来是为了探望太后。
待从安仁宫走了一趟,林尚本来豁朗的心境跌至谷底,又恢復了那副冷眼冷麵的模样,随从惯会看人眉眼,知太后与林大人之间虽没有过激的言论,却称得上是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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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十五上元节。
这日京城没有宵禁,月色喧嚣,星光掩映,逐街都是灿亮辉煌的灯火,像在人间撑起的一片星海。
宫外的热闹没有飘到冷清的皇宫,昭成帝这阵子劳心费神,整日整夜不得安眠。
母子关係再怎么剑拔弩张,太后仍是生他育他的母亲,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出事,还能无动于衷,这阵子每日守在太后身边,两人相处的时间竟比这几年加起来还多。
前日,太后撑着病体求他,想在上元节去诏狱看一眼秦爻,他因着那一丝愧疚,心软同意了。
全当是,让太后陪秦爻过最后一个上元节。
「父皇!」
姜念兰罩着件大红蝴蝶牡丹纹氅衣,鬓边垂着两缕细长的髮丝,还在远处跑着,声音就传了过来,待走近后,将脸贴在纸窗上,亮莹莹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他,胜过耀眼星辉。
昭成帝的疲累一扫而光,满心满眼都是俏皮可爱的女儿,胸腔充盈着满足,起身对徐文德道:「走,出宫。」
他答应过女儿,要陪她在上元节这日出宫游玩,就不会食言。
徐文德提着外袍,望了眼满脸期待的公主,犹豫道:「陛下,您还要和太后……」
公主和太子出宫,皇帝也跟着离开,这宫里可就只有太后一人了,上元节讲究的是团圆,太后如今卧病在榻,哪儿能和他们一起出宫?更何况,昭成帝还要陪太后入诏狱,这会出了宫,哪还赶得上时辰?
「天色还早,太后那边不急,朕陪他们玩一会儿,稍时回宫便是。」
徐文德只好吩咐人去备马车。
楚南瑾站在榕树下,远远瞧见姜念兰欢喜雀跃、喜眉笑脸的模样,也跟着露出一个饱含温度的暖融笑意来。
太后不喜他,往年上元节,都是昭成帝和太后一起吃团圆饭,他独坐在东宫,仰望清冷的月光,今岁身边却多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娘子,滋味很是奇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民间的烟火气。
一行人只带了少许宫婢和侍卫,乘着一顶青蓬马车出了皇宫。
待到喧嚣的闹市,姜念兰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被各式各样的花灯迷住了眼,一下奔到这个小摊,一下又奔到那个小摊,人潮汹涌,楚南瑾担心她被人流挤散,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昭成帝最后下的马车,望见穿梭在人海中的两人,未觉不妥,欣慰一笑,缓缓跟在他们后面。
姜念兰两手各提着个猫儿灯笼,眉眼拧成一团,很是纠结。
「春香夏凉,你们说我是买左手这个,还是右手这个?」
春香瞧了眼,「噗嗤」一笑,「公……小姐,这左手和右手的猫儿不都是一模一样,有什么区别呢?」
「不一样!」姜念兰郑重其事地指了指,「左手的这个猫儿是笑的,右手的是不笑的,我都很喜欢。」
摊贩想挣银子,瞧这小娘子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就知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附和道:「不一样!确实不一样!」
她们并不缺钱,可是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灯笼,总有些傻气,春香觉得另一个摊上的兔子灯笼也很好看,正想吸引公主看过去,就见太子跟了上来,温柔地注视着公主。
「念兰不若将其中一个灯笼赠予哥哥,如此既不重样,你也能买下这两个灯笼。」
流光熠熠,琉璃眸中纷呈的溢彩华光,好似将遍地火树银花框入了眼中,姜念兰微微失神,好似望见了绚丽夺目的烟火,不自觉地将其中一个灯笼塞到了他的手上。
是笑猫儿的那隻。
待她回过神来,两人已并肩走了一段路程,楚南瑾将她护在内侧,隔开拥挤的人群。
她悄悄望了眼楚南瑾手上的灯笼,又望了望自己的,不知为何,总觉得哥哥手上的灯笼更加好看,但东西送出去了,断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她又眼馋地看了一眼,强行将视线收了回去。
这时,本就拥挤的人潮一阵躁动。
「前面是怡雪院的花灯车巡游,据说和太子当年造的兰花灯车不相上下,还有怡雪院那个倾国倾城的花魁,大家快去!」
第63章
人声沸鼎, 姜念兰只听清个「怡雪院」、「花灯车」,就见原本摩肩接踵的人群散开,朝一处蜂拥而去。
节会就是图个热闹, 人多的时候觉得拥挤,待此处空旷起来,姜念兰又觉得太过冷清, 当即叫上春香夏凉, 追随人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