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瑾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黑雾遮掩了他眸底泛滥的疯狂之色。非但未退,反而握着她的手,让羽箭更深地刺入他的胸膛。
「可以了么?泄气了么?」
空出来的手去整理她凌乱的鬓角,血色无尽伸展蔓延开来,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意,身体与她贴得更紧,几乎没有一丝空隙。
「若是泄愤了,那便……让我吻吻你。」
姜念兰的肢体忘了反应,在他穷追不舍的纠缠下,唇角溢出细细的吟声。
梦境分明是十分真实的,她能闻见铁锈般的鲜血味,亦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蠕动,亦有他辗转流连时,带来的刺激与欢愉。
可是从头到尾,他对那胸膛洞大的伤口,未发出一声痛吟。
第71章
翌日, 楚南瑾来找姜念兰要回箭筒。
姜念兰自是不愿出营见他,将箭筒交给了夏凉。
箭筒上还残留着余热,让她又羞又恼, 闷在被窝里许久。
她昨夜真是鬼打墙,竟信了他的鬼话,将那箭筒揣在怀里一夜。
人马进入猎场前, 姜念兰又去找了陈晔, 先是叮嘱他要护好父皇, 停顿了一会, 踌躇着开口:「劳烦指挥使再盯紧些……太子,小心盯着点他的动向,若是他……伤着父皇,你必不能袖手旁观。」
陈晔曾受过楚南瑾的提携, 她是知晓的。
只是她这席话,陈晔尚不能理解,沉稳的眸中有了闪动。
沉声问:「公主何出此言?太子素来尊崇陛下, 怎会对陛下有反心?」
姜念兰支吾道:「是我说得不全,我的意思是,若太子带着父皇入危险之境,你也一定要阻止他们。」
越描越黑, 显然不能让人信服, 便干脆道:「总之, 一定要让父皇平安归来,劳烦指挥使了。」
虽不知公主的担忧从何而起, 陈晔仍是尽职地回道:「卑职定会护好圣驾。」
姜念兰舒了口气, 狩猎的队伍进入围场后,她心神不安地坐在小亭阁, 没心思去听旁人的阔谈。
那日在废殿无意中听到,那两位宫人谈起给赖氏二人下药的「殿下」。
指代的唯有逸王姜尤,以及太子楚南瑾。
她虽对楚南瑾存有疑心,常在边缘试探,却从未去想过,他会暗地谋害父皇。
她希望是姜尤。
可她不敢拿父皇的安危去赌。
若真是他……
美目抬起又落下,牵扯着胸腔的阵阵疼痛。
逃亡路上的种种温情,他为她取的芜阴血,他的百般温柔呵护……她不知这其中到底掺杂了多少真情,每想起一次,便是在她的心头剜上一回。
「看这天色,可是要下雨了?」
姜念兰闻声望去,只见原本蔚蓝碧湛的天空,有乌云密密涌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天幕染得墨般浓稠。
往年狩猎亦会遇上雨天,雨水冲刷山石,会引起山林野兽的躁动,对狩猎者来说更为惊险刺激。
姜念兰不禁在心底鬆了口气,还好她划去了凶猛的野禽,否则若父皇兴致上头,甩开了陈晔,她不敢深入去想后果。
但她没想到,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乌云集聚后,很快下起了小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雨势转大,如豆的雨珠噼啪打在丛叶上,如鼓击着众人的心臟。
原本还嬉笑着下赌赢面的贵公子走至亭檐下,拧眉盯着如瀑的雨幕,各自担心起入猎的家人。
不知是不是出了幻听,有人听到山石塌裂、猛虎吼啸之声。
在众人焦心等候之时,两名兵卫担着架子前后,迈着匆忙的步伐,急急地从林中奔了出来。
姜念兰紧绷的心弦断裂,心头一恍,险些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孟景茂及时扶住了她,「公主小心。猎场受伤是常有的事,那官员武艺不精,是以受伤,公主莫操劳过甚了。」
姜兰收回手,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有人扑在那担架前,满面担忧地喊着「父亲」。
她不免在心底嘲笑自己,怎这么沉不住气,尽把事端往坏处想。
「不好了,不好了。猎场里面出事了!」
……
有人听到的山石崩塌、虎啸并非幻听。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并未打乱众人的计划,猎场里的人没起返程的心思,反而愈发兴奋。
暴雨拦住的只是学艺不精之人,反而会拉开他们之间的差距。
昭成帝自是在深入之列,驰骋疆马的恣意畅快,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白黑骏马切磋,不相上下的一黑一红两道身影。
他与兰妃在猎场初遇,他从未见过这般刚柔并济的女子,一见倾心。佳人却对他无意,相反,身边还站着的未婚夫。
他自是不愿拱手让出心上人,也不顾她的意愿,做出了许多让她厌恶之事。
即便嫁给了他,她也未就此屈服。一双美如夜明珠的眼,总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爱她的坚韧不屈,也惶恐抓不住她的失措感。窥探不清她的内心,患得患失和强烈的占有欲来回压迫,让他做了错事,说了错话。
往后十几年的疯癫,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是他咎由自取。
「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