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谢氏的话有分量,还是夏氏自觉失态,撇起一边嘴角,脸上浮现的笑比面具还假。
短暂的插曲告一段落,谢氏身后的嬷嬷,立即眼神示意那两个丫鬟将香炉带走,又重新叫人洒扫了散落在地的茶水和杯盏碎渣。
魏远洲与收拾混乱的丫鬟擦肩而过,跨进了门槛,高大的身躯遮住大部分光亮,在地板上投落一块大大的阴影,玄色衣袍似是要与那阴影融为一体。
他深沉目光扫过一圈,精准停留在那抹令他记挂一路的倩影。
宋卿时坐在后方靠里的位置,脑袋往下垂着,就差埋进胸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刚才发生那么大的动静都没个反应,自然也没发现他进了屋。
魏远洲跟几个长辈打过招呼后,便径直走向了宋卿时所在的位置,走近了他才看到她那比之出门前的精緻美丽而稍显凌乱的髮型,以及脸上经过处理的伤。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冷冽,强迫自己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继而在她跟前蹲下,细细打量一阵她脸上的几处伤口,然后仰视着她的眼睛,放柔了嗓音问:「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周围的视线骤然投射过来。
宋卿时恍然回神,愣愣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对视的一瞬间,她蓦然瞥见他平日温润谦和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别样的光,剎那间闪现,又很快蛰伏于眼底。
宋卿时下意识握住了他搭在她膝盖上的手,软声回答:「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不知道魏远洲知没知晓整个事件的经过,但是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怒气和试探,如果在这个檔口说她是为了保护王舒冉才受的伤,她莫名觉得他会迁怒到旁的人。
身上的疼痛感比先前强烈了不少,脸上总共三道划伤,一处是右边脸颊,一处是左边下颌,一处是额头,最为严重的便是额头,伤口细长且较深,疼不疼的倒没所谓,她最担心的是后期会不会留疤。
而与划伤相比更为恼火的,则是她的脚踝似乎是扭到了,稍微一动就酸疼得很。
两名府医都在忙于给王舒冉保胎,皆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空暇来察看一旁显得「微不足道」的她,就连头上的伤也是她自己看着拿了药简单擦拭处理了一下。
至于脚踝,只能等空閒下来,再请府医来看看了。
她没那么矫情,也心系王舒冉肚子里的孩子,先将伤势搁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辈子王舒冉的这一胎十分平稳,直到生产都没出过什么岔子,孩子也健康平安的长大了,而这辈子却因为意外差点流产,如此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否是天命玄学在作祟。
毕竟雪糰子是她这辈子带回来养的,致使王舒冉受了惊吓动了胎气的恰恰就是上辈子从未出现在她们生命中的雪糰子,环环相扣因果循环,所以才会造了孽债吗?
宋卿时不禁想,若是她没有带雪糰子回来,王舒冉和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同样令她感到烦忧的是,又将如何处置雪糰子?
凝着她陷入思忖的神情,魏远洲沉默了片刻,遂伸手轻轻划过她的发间,安慰道:「没事的,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他的眸光炙热稠密,像极了最深的湖水,盛满疼惜,满满当当,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似的,令人无法抗拒,忍不住沉溺其中。
宋卿时抿了抿唇,目光久久落在他的脸上,唇边终于涌出了些许笑意。
待她露出笑容,魏远洲才稍稍放下心,起身后并未在座位上坐下,而是站在了宋卿时身后,于无声无息中带给她安全感。
不知等待了多久,旁边那间屋子终于有了动静,丫鬟撩开遮目的隔帘,府医从里头走了出来,沿着屋檐下的游廊朝着待客厅走过来。
见状,夏氏赶紧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请外面透气的魏临邵进来。
到底是孩子的父亲,难以接受一个孩子可能会离世的悲剧,旁外人多少也能理解。
夏氏从座椅起身快步迎上去,急不可耐地开口询问:「如何了?孩子保住了吗?」
这似乎是当下最令人关心的问题,宋卿时却觉得有些心塞。
王舒冉下腹见血,中途疼得都晕了过去,已然算得上性命攸关,可是等府医出来后,夏氏最先关心的不是王舒冉的身体状况,反而是她腹中的孩子。
而旁人竟都不觉得有甚问题,均在七嘴八舌地追问,可在场的都算得上是一家人,平素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关係说不上亲密无比,可是却也算得上和睦,竟没一个人去问孕妇本人如何了,王舒冉醒没醒,状态如何……
难道不应该以大人为主吗?
宋卿时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大家脸上的担忧和关怀不似作假,可明明……一股怪异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她不由自我辩驳,兴许是因为她没做过母亲,所以才没大家这样将孩子看的重要?
她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又或许难辨对错。
「五少夫人和孩子都没事,只是五少夫人动了胎气,下腹流血隐有流产的迹象,只怕是未来几月都需得卧床静养了,老夫稍后会开两副方子用来稳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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