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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对流失的家族权利,他只会觉得贺东、贺正是背叛者,心血付之东流,甚至精心算计,心狠手辣除掉亲孙子。

他们是亲人,亦是仇人,他们骨血相连,却不死不休。

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世人皆鬼魅,不忍细看。

「不要打扰他。」庄沭放下牛奶杯,「我和贺兰去就行了。」

祝修和陶微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这是要炸医院吗?

「贺兰。」庄沭拍拍他的脸,「去换套正装。」

贺兰是贺东唯一血脉,是贺正养子,是贺家唯一继承人,不容动摇,这个场合是必须出现的。

除此之外,庄沭也有私心,他希望贺兰正视这段血脉恩怨,然后遗忘,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希望无止境的恨意与不甘,以后困扰住贺兰,死亡是此时最好的句号。

贺兰换完衣服,手里提着领带,有点犹豫:「我真的要去吗?」

他知道贺忠义是太爷爷,但从来没叫过,印象里好像六岁前,他还抱过自己?脑子里也只剩个苍老模糊的影子。

「你就当帮老贺,去见证一个结束。」庄沭接过黑色领带,翻开他的领子压好,仔细打起来,「他是你父亲的爷爷,他抚养你父亲长大,他也害死了你父亲。现在,他要死了。」

贺兰垂目盯着他的手,睫毛又长又翘:「这是个好消息。」

昨晚贺正已大概说了经过,虽然缺少许多细节,但贺兰已经十六岁了,有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可以推断、猜测出很多东西。

「是啊,最好的消息是……一切都结束了。」庄沭帮他打好领带,站开点瞧了瞧,「我家大崽真的很帅。」

贺兰个头隐隐高过他,肩背肌肉线条,已有成人模样,正式西装套装衬得他眉目深邃,五官出色,严肃庄重。

贺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第一次穿,会不会有点笨?」

「不会,只会迷死人。」庄沭皱鼻子。

贺兰脸轰得红成一片,径直往门口走:「祝叔叔,我们、我们赶紧去吧,别晚了赶不上……呃……」

祝修脸都绿了,心想:少爷你是想说,晚了赶不上老头咽气儿吗?!

陶微感嘆,少爷与庄先生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像,啊……这大概也许似乎是件好事吧?

庄沭明显鬆口气,贺兰在这件事上,要比他想像的好,他坚强、自信,更难得的是,保有一份赤忱与豁达。

昨晚,老贺说自己对不起大哥,对不起贺兰。

贺兰伸手捂住他的嘴说:父亲、母亲只会感谢他,感谢他做的一切。

庄沭笑着摸了摸儿子头顶:「还是我家大崽懂事。」

祝修、陶微:很好,你们爷俩从新定义了懂事!

「庄沭,我知道的,你教过我。」贺兰摁下地库层,「世上没有童话,长大就会发现世界全变了,变得面目可憎,物是人非。恨你的人希望你沉沦痛苦,唯有爱你的人,赠你遗忘,赠你春暖花开。」

贺兰……真的长大了。

庄沭突然生出一丝未老先衰的惆怅:「行啊,比老贺强,真能说!」

他们很快到达私立医院。

贺忠义在抢救室,外面等候区已被贺家人填满。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惶恐无助的,贺忠义就如他们的天,突然间就塌了。

庄沭带着贺兰进来时,全场惊慌失措,原本挤满人的大厅,硬是腾出三分之一的空地,静候他们通过。

贺炳天满面愁容,看见他们连声问:「贺正呢?阿正呢?」

「他不用来吧。」说话的是贺兰。

连庄沭都小小惊讶一番,更别说贺炳天。

他望着略有稚气,但是面容坚定,目光炯炯的贺兰,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喏喏道:「罢了,也好,就这样,也好。」

贺炳天将他们往抢救室引,走到门口,贺兰突然转身,从每个战战兢兢的脸上扫过去。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偷偷嘲笑,更没有鄙夷的眼神,他们乖顺的仿佛绵羊,有的只是讨好又尴尬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贺兰慢慢地笑了,笑得有些无情。

贺家的天,彻底要变了……

抢救室里,贺忠义满身仪器,形容枯槁,显示屏上心跳层层下降,也就只剩一口气。

而就是这一口气,支撑着他,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长这么大,首次面对死亡,毕竟是孩子,贺兰犹豫着站在外围,不想上前。

躺在那里的人,他们血脉相连,却陌生无比。

贺炳天凑近贺忠义耳边,哽咽说:「父亲,阿正……不来了。」

仪器上心跳乱了几拍,旋即恢復下来,缓慢而又不依不饶。

「父亲,你还想见谁?」贺炳天抓着他手,是冰凉的。

老头一生要强倔强,连最后一口气都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庄沭抚着贺兰的后脖颈安慰,那里凉凉的:「告诉他,你是谁。」

「我是贺兰,我是贺东和黎雪的孩子。」贺兰远远看着,心中没有悲喜,甚至没什么参与感。

突然,监护仪发出警报,贺忠义的心跳急速下降。

贺炳天看着数字,从二十多,掉到十几,再到个位数,最后终于归零,拖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贺忠义眼角溢出一滴泪,不再浑浊,是清透的,沿着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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