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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又回到了阴暗的世界,脑子的锥痛让他蜷缩着自己,血腥从鼻子和口腔涌出,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被父母抛弃,被丢在荒野,他没有哭过,也没有恨过,他只是不明白……明明他可以放过所有,可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他就真的十恶不赦吗?
他的眼睛在锥心的刺痛中模糊,狼母哀叫着,似乎在祈求,最后雪花在他身上冰冻,慢慢大雪纷飞。
他没死,却又死了,醒来看不到四季春秋,在熟悉的路上可以跌跌撞撞好多次,饿了吃草,渴了喝水,一年四季披着一件单衣。
他没有冻死在寒冬里面,却又在每一个寒冬如烈火焚烧。这般行尸走肉的游荡在世间,所有人都骂他,唾弃他,他笑着去撕咬着那些人的笑容,成了人人恐惧的沈寂。
他们说沈寂病了,疯了,可他真的病了吗?
多久了,这是第一次他害怕一个冬天,害怕一个人,他想要逃跑……
明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等她看见了他的真面目,就会走了,这样很好。
沈寂蜷缩着,喉咙里面再也忍受不住,发出悽惨的「呜呜嗷……」的狼喊,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雨声渐大,这是最好的掩饰,异类嘶鸣不会被人听到,沈寂眼中不受控制的流泪,因为疼。
沈寂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得不埋首膝盖里面,将这样的自己掩藏。
「呜呜嗷……」
阮绵书下床的脚步一顿,惊恐的看着那边缩成一团的人。
他的墨发披散着,十指死死的攥着手臂,殷红透过浅色的里衣渗出,青筋暴起,就连脚上都是,血液不正常的流动,好像就要喷薄而出。
这是……沈寂。
阮绵书一下子掀了被褥,跑过去,伸手想要抱他,却不知道怎么抱,「沈寂……」
沈寂一顿,往床边靠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抬头,无铸的容颜上泪痕让她呼吸一滞。
阮绵书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这样的沈寂,他一定很痛吧!
「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哪里疼?」
阮绵书捧着他的脸,一直问沈寂。可沈寂一声不吭,鼻子贴着她的,泪雨蒙蒙中,她看到沈寂睫毛颤了一下,她没有看到下面沈寂绷着的双手突然鬆了力道。
那是沈寂要扑过去攻击别人的动作,上一次他撕咬了一个拿石头不断砸他的壮年男子,外面人说,那个人的脸毁了,肉没了。
那不是唯一的一次,这也是别人怕他的其中一个原因,他有时候自己咬,有时候让白狼或者黑狼咬。
总之,必见血。
阮绵书搂着他的脖子,无助的很,「沈寂,你别哭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你告诉我怎么了?我如何帮你啊?」
她穿着单薄的里衣,抱着他的时候浑身带着香甜,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软的,她头搁在他脖子里面,有湿湿的水珠流在哪里,沈寂眼神微变,蹙眉咬牙。
她在哭。
第一次她的眼泪流在他的身上……
阮绵书在他的印象里面,说话总是带着笑意,哪怕几次被他欺负狠了,也是闷着生气,他听过她压抑的抽泣声,从未有一次这样,滚烫的泪水流过他身上,荼蘼的黑暗。
沈寂清楚的知道,这泪水、这哭声,他不喜欢。
手慢慢摸到她的肩膀,把她拽开,沈寂笨拙且重重的给人擦泪,「别哭了,吵的很。」
阮绵书闻言,看着沈寂揉额角的手,顿时更委屈了,她是为了谁。
沈寂头疼,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胸口,到底忍着痛苦,把手沾在她眼角,泪水顺着他的手指滑落,阮绵书脸上微痒,愣神的看着他。
在她停顿的目光中,沈寂把指头放在嘴边舔了一下,咸的。
「你做什么?」
阮绵书惶恐,鼻子堵堵的,把他的手指握住,「多脏啊!」
沈寂拽出自己的手指,「恩」了一声,拉着袖子在她脸上抹着,他说:「我一个瞎子,你就算是为我哭,我也看不见,何必呢?」
「沈寂,我很累。」累的没有力气去想你什么意思,阮绵书忽略心中隐隐的不悦,把沈寂的好想了一遍一遍,终于牵着他的手,「不想和你吵,你也累了吧!」
沈寂熬过这次,早已经没了力气,也清楚她不肯罢休的性子,只是有些事情他真的不愿意告诉她,只得顺从的和她起身,躺在暖和的被窝,闭眼之前沈寂问:「你喜欢檀香吗?」
阮绵书给她掖着被角,「我更喜欢花香,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寂伸手拍拍身侧,阮绵书顺势躺下,靠着他的肩膀,沈寂愣了一下,说:「念云庄后有个寺院,听说那里的檀香极好,你可去看看。」
阮绵书一喜,拽着他的袖子,「你是同意舅舅说的,要去养病了。」
沈寂扯过袖子,冷漠道:「我怕你哭死,吵了我安睡。」既然念云庄可让她安心,那便去吧!
「沈寂,我就想你好好的,陪着我。有些事你要是想说,我便听,你要是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总有一日,她会知道的,阮绵书紧紧的抱着他,这样觉得他是暖和暖和的。
一个人太冷,两个人抱团会暖和些,她暖着沈寂,沈寂也能暖着她。
第十九章 断指 除非你有把握,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