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醉拢好摺扇,亲手放到他手里,又用手掌包着那人的五指,李昀的手便虚虚握上了这柄摺扇。
「若实在不喜欢,我再...」
「忘归,我很喜欢。」李昀用双手握住裴醉的手掌,「你别怕,我不会再让自己身陷险境。」
申高阳一口茶水『噗』了出来。
申文先赶紧用帕子替二弟囫囵擦了嘴角,紧张地问:「怎么了?」
申高阳趴在申文先耳畔,醉眼惺忪地牵了笑眼:「你听见没有,元晦说,让忘归别怕。裴忘归...竟还有所惧?」
申文先将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二弟按在了怀里。
「少吃点茶,容易醉。」
「遵命。」
申高阳双手推搡着申文先的肩,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裴醉面前,噗嗤一下坐在地上,拽着裴醉腰间的玉带。
「忘归。」
他白皙的小手在裴醉眼前晃着。
「怎么喝个茶也能醉成这样?」裴醉扶了他一把,申高阳顺势倒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低语。
「你知道吗,前几日,父亲又递了几封家书,催我回望台,要么就地与高大姑娘履行婚约。」
裴醉低声应了。
「可我没想到,子奉当着我的面,给父亲写了回信。说,他不愿意。」申高阳唇角微弯,眼中泪光晶莹,声音微微哽咽,「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违背过父亲的意愿。无论是放弃考取功名,改换习武,还是随我一起到承启为质,他没说过一个『不』字。可,这次,他说他不愿意。」
裴醉朝着垂眼喝茶的申文先看去,后者朝他抱歉地一笑,似乎是替二弟鲁莽的行径道歉。
「你给了他虎符官位,给了他说话的底气,给了他握住我手的勇气,就是救了我一命。」申高阳抬手锤了裴醉的肩,眼角晃晃悠悠地掉了一滴泪,「你欠我的银子,我不要了。」
裴醉眸光一缓,揪着申高阳的衣领,把他丢到了申文先的怀里。
「他醉了。」
申文先把身体瘫软的申高阳抱在怀里,与裴醉遥遥一望,略略颔首,尽在无言。
方宁也想说话,周明达在小阿宁说话之前,就把他的嘴严严实实地用菊花糕堵上了。
「良辰好景,别主动讨打。」
方宁『唔唔』地点着头,眼神却一直往宣承野的方向瞟。
周明达第一次见方宁对除了医书病患以外的人事有如此大的热情,他递了一杯茶给方宁,打趣道:「小阿宁,莫非,对宣姑娘有意思?」
方宁疯狂地点头,努力扯着周明达的袖口,央求道:「先生,你帮我叫一下宣姑娘好不好?」
周明达不想第一次见面便冒犯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可见方宁渴求的眼神,他只能无可奈何地上前两步,老老实实地行了礼,低声说了几句。
宣承野常年混迹军营,对男女大防并不看重,亦不觉得唐突,听闻请求,便落落大方的上前,拱手朝着屁股朝天的方宁行了一礼。
「在下宣承野,不知方公子有何事?」
方宁努力地挪了半个身位,费劲地扬着头。
宣承野见他行动不便,便微微弯了腰,那女子身上清冽的香味便衝着方宁鼻尖而去。
方宁使劲地凑上前,颤巍巍地用手想去摸宣承野雪白的咽喉处那个突起的小结。
周明达大惊,刚想把不知死活的方宁拽回来,宣承野的拳头比老夫子的动作快得多,一个上勾拳联合肘击,把腰负重伤的方宁锤了个眼冒金星。
院里忽得十分安静。
方宁的嚎啕大哭和木小二的噗嗤笑声交织着。
宣承野怔了一怔,才意识到方宁是想要替自己看病,有些讪讪地收了拳,忙不迭地扶起了委屈大哭的方宁,正直又不知所措地哄着方大夫:「是我唐突了公子,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周明达挠了挠下巴。
这话,怎么看都觉得应该是男子对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家说的。
是不是说反了?
方宁犹自抽搭,木小二特别贴心地递上了手绢,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一句话:「姐姐...打人...疼...」
方宁抹了一把泪,委屈地跟他交流着:「木公子,你不知道,这里,所有人打人都很疼。」
「所有...人?」木小二怯怯地环视一周。
申高阳来了精神,摇摇晃晃地坐了过去,一副东道主的模样,替他介绍着:「你是不是还不认识这些人?」
「姐姐...」木小二努力地说出一个含混不清的词。
「嗯,除了你姐姐,这里还有,木头将军。」申高阳玉手一指,朝着裴醉的方向大笑。
裴醉眉梢一挑,没跟一个醉茶的疯癫世子一般见识。
「驴先生。」手挪到周明达身上。
「云王爷。」又指了指李昀。
「还有...」申高阳扑到了申文先身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果然见到申文先的脸『蹭』地一下涨得通红,放声大笑,「...这是我的猴大哥。」
宣承野眼睁睁地看着木小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令人心惊胆战的称呼,后背的冷汗一身身地出。
方宁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跟着木小二一起重复着这令人愉悦的名字。
裴醉搁下手中的茶盅,抚掌赞同:「说得不错,申子鸭。」
申高阳扭过头,叉腰怒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