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眨了眨眼,怯生生地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他的眸光没有任何旖旎,平静,也坦荡。
但也……确实是在哄她。
良久后。
她嚅嗫着,带着娇气的鼻音应了声:「好。」
景殃嘆息一声,揉了揉额心。
郡主到底才豆蔻之龄,又是掌中盛宠,尊贵精美如涟涟明珠。虽然小心思颇多,也撒娇爱闹,但确实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她应当一生天真烂漫,无忧无灾。
「姜尺素做错的事情,我会让她承担一切后果。」
景殃眸光暗闪,声线低沉,带着某种冷锐的锋利:
「楚宁王府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鹿白换了一身新裙裳,擦干头髮,收拾妥贴后,跟着侍女回到宴会上。
鹿枕閒已经换了双新鞋,一看到她就立刻迎上来,大大的眼睛蓄满泪水,带着哭腔说:「皇姐!我错了皇姐……呜呜呜皇姐没有事吧?」
「能有你什么错?」鹿白心口软了一片,捏了捏他的小脸说:「你做得很好,不许哭。」
「好、好……谢谢皇姐没有生小七的气。」他抽抽噎噎地擦干眼泪,「那小七先行回去了,不来打扰皇姐了,皇姐要好好休息。」
他没等鹿白说话,快步跑进人群,消失无影。
鹿白无奈地嘆了口气。
没一会,鹿明疏一行人就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鹿白无奈,把准备好的託辞解释一遍,费了一番力气才让这群皇兄放心。
他们走后,元嘉又找了过来,鹿白费劲把她打发走,进入场内,才发现百花宴已经进行到了最热闹的阶段。
平常见不到的风流才子、文臣雅士,全都聚集一堂,佳作频出。
鹿白视线一转,看到景殃坐在一个长桌旁边,很自觉地坐在景殃的旁边,装作偶然路过的模样。
甫一坐下,她就突然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景殃的脸色不太好看,毫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老臣。
老古董大臣坐在对面,浑浊的眼珠落在景殃身上,沉沉地盯了他几秒,突然咧嘴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
「我们堂堂景九爷怎么如此沉默?您随意带花魁美人过来,仗着楚宁王府的权势,那叫一个风光。但谁人不知,您这位置,高不成低不就的……喊您一声九爷,您居然还当真了?」
他哼笑一声,不再多言。但剩下的话,谁都能猜到。
在座的所有人面色具是一变。
景殃懒散的笑意缓缓消失,盯着那个大臣,寒声道:
「你再说一遍?」
鹿白鲜少见到他这副模样,细细一想便品出了那老头的言外之意。
那句「九爷」,既是尊称,又是讽刺。
景殃作为楚宁王景氏一族仅剩的继承人,执掌偌大的楚宁王府,手揽大权,被本该客客气气地唤一句「王爷」,坐拥千万人的拥戴和尊敬。
但因为太肆意嚣张,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没能继承爵位。
无人敢触他霉头,便不约而同地只喊他「九爷」。
听着客气。
却也,实实在在是,跌份儿啊。
鹿白抬眸,毫不意外地捕捉到景殃眼底薄凉的笑意。
空气愈发凝固,就在鹿白以为景殃要直接把这老臣给丢出去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从入口处衝进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地上,嘶哑地喊:
「大事不好了!西市的长乐坊,有狗男狗女在光天化日之下私通!」
他的声音太尖锐,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看自己家眷还在不在,确认都在之后放下心来,然后开始面面相觑。
小太监几欲开口,又颤抖着说不出话。
昭和帝忽然有所预感,冷声道:「那个女人是谁?」
小太监身子一抖,额头冷汗直流。
昭和帝的表情慢慢沉下,他猛一拍金銮做的扶手,道:「说!朕不追究你的任何错。现在就说!」
小太监的头低了又低,几乎要埋进地里:「是、是陛下您的后妃!」
全场譁然!
场面嘈杂又混乱。
昭和帝震怒不已,厉声:「查!立刻给朕查!」
小太监连着磕了几个头,吓得说话都不连贯:「此事是一个名、名伶来汇报的!她亲眼撞见了,但说不清楚是谁,也没抓到证、证据……」
在场的人都暗暗对视,心思各异。
昭和帝被当场戴了绿帽子,脸沉如水。
众人跪地,道:「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后宫清白!」声音迭在一块,颇有震慑力。
除了请求彻查之外,再无人出声。
是啊,当然要查!但请谁查……这是个摆在明面上的问题。
这无疑是个烂摊子。
查到了不知道会得罪谁,没查到会被陛下追究责任。简直百害而无一利。
不少人都看得明白,不肯主动揽下。
昭和帝慢慢扫了一圈底下的人,众人纷纷低下头颅。
老臣们都感到奇怪,脸上都是推卸之色。不过毕竟是老油条,心思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新秀臣子们脸色更加活络,有的人还没意识到这是个烂摊子,积极地想要表现一番。
大皇子鹿明疏拿着正和名流才子讨论的诗词,蹙眉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