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下次别再这样就行了。」
鹿白小声说完就立刻转移话题,道:「你今早突然上朝,公然对广南王发难,接下来他定然要反击。这回,你跟他的矛盾算是彻底搬到檯面上。他不会放过你,你还会有更多危险的,记得……」
「阿锦。」
景殃忽然上前一步,把距离缩得只剩半步,缓缓抬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指腹上下摩挲,用了几分力道,将她的尖尖下巴固定在自己掌心里。
像是不允许她擅自撇头,逃避视线。
他垂下眼帘,直勾勾看着她玻璃珠一样清澈剔透的乌眸,低道:
「为什么生气?」
第98章
鹿白感觉自己从脸颊到脖颈都不自在起来, 想偏开头。
他掌心有战场留下的风沙刀痕感,粗粝、不光滑,但宽大而温热, 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掌控欲。
鹿白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先把手放开。」
景殃闻言收回了手, 眸光依旧锁着她:
「为什么生气。」
他怎么较真了……
「因为, 因为你的态度太伤人了。我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但刺客离开后你也……」
鹿白顿了下, 闷声道:「你也那种态度。对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景殃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还不是因为……」
因为她喜欢他啊, 所以会把每个回应记在心上。
「因为,反正就那样, 我想多了。这事就当过去了。」
鹿白搪塞过去,看向他的右臂,道:
「你伤势如何了?」
景殃看着她躲避话题, 半晌, 微微挑了下眉,随口笑道:
「你这是紧张我?」
「是呀。」
鹿白开玩笑似的缓和气氛:「我喜欢景哥哥嘛, 才舍不得你受伤。」
她眉眼精緻,唇边带着小梨涡, 嗓音如往常一般又甜又清冷。
似乎缓和了凝滞的气氛。
景殃扯了下唇, 轻哂:「以前怎么没发现鹿妹妹这么会说话。」
鹿白暗鬆口气,哼道:「你以前还没发现我这么漂亮呢。」
「这倒也是。」
景殃看着她,喉音忽然顿了下,道:
「只限这一次。以后不要乱开玩笑。」
鹿白讷讷,急促的慌乱涌上来:
「知道,我说着玩的。你伤口要紧吗?不然我给你涂药吧。」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但景殃仿佛没察觉她的口不择言, 玩世不恭地撩起衣袖, 坐在案几边道:
「好啊。」
「……」
鹿白只得硬着头皮去取药,在卧房外面磨蹭半天之后慢吞吞回来,走到景殃身旁。
为了掩饰方才的「调戏」,她认认真真地观察他肌理线条清晰的手臂伤口:
「幸好,快结痂了。」
景殃嗯了声,垂眸看着她:
「昨日怀里抱了个人,现在手臂还提不起劲,恐怕尚需恢復一段时日。」
「……」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鹿白确实无法反驳,深吸口气蹲下来,蘸了下皇宫御赐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涂在他伤口处。
「要是疼你就跟我说一声。」她说。
景殃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她细白手指和纤长脖颈上一扫而过,许久没有开口。
鹿白感到不自在,找了个话题道:「昨晚你睡得怎么样?」
景殃眉梢微扬,语气未变:「昨晚做了个美梦。」
「什么美梦?」
「梦见了个美人。」
景殃不欲多说,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淡淡酥痒,岔开话题:
「怎么了?」
「昨夜公主府来个了黑衣人,是我父皇身边那位神秘的黑衣杀神。」
鹿白拧起眉头:「他在案几上扔了个包袱,全是笔墨纸砚,也不知是不是在帮我。关键是,这位权臣大人是怎么知道我正在做的事呢?」
「他本来不就跟国师有所牵扯,说不定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景殃顿了下,道:「大抵不是坏人,你不必太过忧心。」
「嗯,那些墨宝我全都看过了,算是欠他一次。」
鹿白赞同景殃的话,又道:「不过最终没什么用,我就丢去库房了。」
「……」
景殃沉默不答。
鹿白手臂举得酸疼,挪了挪脚,仰头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涂着涂着药,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景殃手臂薄肌线条很流畅,不过分夸张,却恰到好处的有力量。被尖锐物体刺中的伤口分布在肌理上,与周围其他旧疤迭在一起,显得不太美观。
他却对伤势浑不在意,从未在她面前提起。
她知道,景殃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伤口。
那次去楚宁王府结果撞见他换衣裳、以及他有时用掌心抚摸她的脸,她总是能看到、感受到。
新伤旧疤,从前的、征战的、现在的,诸多分布于掌心、肩背以及他身上任何可能受伤的地方。
她难以想像景殃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景殃察觉到她的目光所聚之处,将衣袖放下来挡住伤口,不甚在意道:
「无事,小伤。手握兵权註定要付出代价。」
这软弗散虽烈,却只能算得上轻伤。
「景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