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蹭地一下起身,深吸一口气:「快领他进来。」
见萨仁点头,她似想到什么,低声补充:「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两刻钟后。
四处绿丛掩映,小玉儿不闪不避,鰲拜回视着她,耳朵都红了起来。
殊不知她正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挪开眼,否则哪里还有勇气问出口。这般想着,小玉儿扯了扯绣帕:「你……有什么要事禀报?」
「我已向大汗表明心意。」鰲拜目光炯炯,「说,奴才心悦十四福晋。」
小玉儿身子一歪。
像是重现踩脚那幕,鰲拜飞快地扶正她,不让她与地面亲密接触,紧接着把话说完:「大汗没有斥责,而是让我好好积攒军功。」
见她呆呆愣愣,那张素来英武,面对心上人便显得憨厚的面容浮现急迫:「家族更会支持于我。和离也好,改嫁也好,你若愿意的话,我来筹谋,不让你费半点心思,有半点为难,谁也不敢戳脊梁骨!」
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忘记自己正扶着她:「等我立下举世瞩目的战功,争得大汗同意,风风光光地迎你为妻。你喜欢孩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也不会纳妾,府里全由你做主,好不好?」
手臂被人紧紧箍住,小玉儿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
她重重点头,哽咽道:「好。」
第45章
鰲拜傻在原地,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决心今日摊牌,也是有缘由的。五日后远征朝鲜,既是陆战,也要渡江,他需训练兵士,清点军饷名册,尽到统领的职责。
今晚一进军营,便再不能出,出征少说要有两个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心上人!
方才整理行囊,好不容易有了空閒,他这才咬咬牙,想着破釜沉舟,与小玉儿说明心意,不管她应不应,他都会尽力杀敌,挣下独一无二的战功。
在鰲拜心中,他只有五成把握,不,不到五成。
若不是昨日关雎宫一见,知道十四爷另有所爱,他哪里敢来,便是瓜尔佳氏满门煊赫,又哪里比得上贝勒旗主尊贵?
叫她舍弃大福晋的尊荣嫁给他,换作谁人不忐忑。他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等待最后的宣判,实则心头酸涩,意欲落荒而逃,谁知她说了一个「好」字。
鰲拜灵魂还是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不知傻了多久,反应过来便是狂喜,张张嘴,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真的?」
「真的。」小玉儿眼泪留个不停,半晌埋怨道,「你抓疼我了。」
鼻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亲昵,鰲拜又是一呆,猛然放开她的手,涨红脸道:「对不住,对不住……」
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细细看去,甚至闪烁着几缕晶莹。
他懊恼自己嘴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驰骋沙场的气势,连道歉都透着一股憨样。
小玉儿扑哧一声,红着眼摇头:「我诓你的。」
鰲拜说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她不同意。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和离或者改嫁,又怎么能劳烦瓜尔佳氏,劳烦鰲拜一个人?
「你是大金最勇猛的巴图鲁。」她的笑容比晴空还要明媚,「专心打仗,什么也不要记挂,我等着你凯旋。」
崇政殿宫门大开,议事许久未歇。
趁着大汗召见众臣,旗主们歇息的空檔,即便有着单独的隔间,仍有数不尽的隐晦目光投向多尔衮休憩的地方。
岳托正与济尔哈朗坐在一处。他与阿玛代善有些不睦,却是四叔皇太极的拥趸,思来想去,眉头渐渐皱起:「他竟敢对不住大汗……」
多尔衮和布木布泰福晋,什么时候的事?从前竟没有半点风声。
济尔哈朗嘆了口气,道:「大汗并未怪罪,四格格的血脉自然干净,轮不到你我怀疑。要论对不住,还是对不住十四弟妹啊。」
岳托不由点了点头。
大汗的兄弟里边,就属多尔衮和多铎没有子嗣。多铎还小,没个定性,不愿意娶福晋,这也情有可原;可多尔衮成婚多年,福晋庶福晋同样不少,膝下依旧空虚,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当年不是没人怀疑多尔衮的大福晋生不出来,他这婶娘也是个烈性的,直接请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轮流给她把脉。
最后太医诊断大福晋身体康健,十四爷亦然,这才让满盛京的人没话说,只猜测夫妻俩合不来,或是十四爷的子嗣缘未至。
没想到多尔衮居然心有所属,白白耽误了小玉儿大福晋这么多年!
多铎吱呀推开门,一屁股坐到多尔衮身边:「哥。」
多尔衮拿着水囊,头痛了起来。
雅图的事让他心乱如麻,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好姑娘抢手」,指代的到底是谁?越想,心下越是发沉,他向大汗汇报从前得心应手的军务,都带了几分滞涩。
这点异样被胞弟发现,结合宫里传出的风声,那就更没完没了了。
玉儿禁足,他向大汗求情都不能,如今又被多铎寻到了时机,这小子又要问些什么?
多铎欲言又止地看他。
脸上没了恨铁不成钢,而是一股难言的沉重:「四格格……真是你和布木布泰的孩子?」
那完了,瞒了这么多年,如今怎么被发现了呢。
怪不得,怪不得他哥这么多年没放下,一切都连得通了。如果不是,皇太极又为什么让十四哥教导雅图?换作阿哥也就罢了,格格实在非同寻常,这不明明白白告诉天下,让天下人猜测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