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娅不可置信。
「我们每个月给华姨开了几万块钱的工资,」她说着,越分析越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她怎么会蠢到不要这么好的工作,就为了五十多万?」
五十多万,倪少华在黎家工作一年就能挣到。
黎家作为僱主向来大方,年中奖、年终奖从不苛刻。更别说,倪少华是在黎家同吃共住二十多年的住家保姆。
黎娅想不通。
楚朱秀最初同样无法理解,直到她得知,这张卡被倪少华给了她那个不太成器,目前没有正式工作的儿子。她终于明白,倪少华冒着巨大风险偷走银行卡只是为了给她儿子满足物慾。
她想着给黎娅解释前因后果。
然而,楚朱秀看到黎娅脸上泛着的酡红,周身浸染的烟酒臭味,心情陡然糟糕起来。
「去睡一觉吧,明天再说,」楚朱秀定定看她,「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黎娅满腔情绪,渴求家人解答。
她想再说点什么,却在妈妈温柔却不失严厉的视线下畏缩不前。
怀揣着对家中发生大事,自己丁点不知的慌张与不安。黎娅迎来清晨,她宿醉半清,强撑着自己下楼。
倪少华被解僱,还没物色到合适的保姆。
黎漴特意起了个大早,点了几份茶点,正吃着。
「哥哥!」黎娅甜甜喊,「你昨天也在家吗!」
黎漴:「嗯,早餐在这,你看看要吃点什么。」
黎娅借着兄长同桌吃饭的机会,旁敲侧问地刺探起倪少华被解僱的真正原因。
直到听见那张「银·行-卡」本该是给黎潼,却被倪少华拿走给儿子用时,她愣了下。
「这件事是妈妈发现的吗?」
黎漴没有察觉出黎娅口吻中的变化,他嚼着水晶饺,半心半意地回復项目组消息,「对,妈瞧出来不对劲,直接问华姨。」
他有点不习惯家里离开了一位生活二十多年的保姆,喊倪少华依旧是用「华姨」指代,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她拿了那张卡也害怕东窗事发,毕竟200万不是个小数目。」
黎娅敏锐地想到另一种可能。
她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看着黎漴英俊流畅的侧脸,轻声问:「哥哥,你说,如果妈妈没有发现这件事呢?」
黎漴显然没有思考到这个可能。
他咽下口中食物,困惑道:「怎么可能会没发现?哪怕没发现,问问潼潼不就知道谁拿了那张卡吗?」
黎娅一言不发。
她为自己想到的那个可能,微微战栗——如果、如果妈妈一直没有发现,华姨在家里又借着和他们相处更久的熟悉,借着信息差,让黎潼与爸妈、兄长步步疏离,再也亲近不起来……
「诶,潼潼给我回消息了!」
黎漴喜悦地拍大腿,他美滋滋地看着黎潼发来的文字内容,欣赏一番,旋后,语音回覆:「潼潼,你今天有空吗?哥哥带你出去玩?我的年假还没休完——」
黎娅被打断思路。
她盯着黎漴笑起来格外好看的脸,回忆起凌晨醉酒回来时,那种孤立无援、站在门外,无一人关心的冷遇孤独感。
黎娅感觉委屈。
她柔声开口:「哥哥。」
试图吸引黎漴的注意力,当然,她没能成功。
黎漴敷衍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乖,我有事。」
又是一长串语音消息:「潼潼,要是不想出门的话,我点些好吃的给你好不好?地址是……你得多吃点,你看起来太瘦了——」他说到后来,语气柔和,哄着婴孩那般和煦。
黎娅呼吸一滞。
她死死盯着他。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留以耐心。
他将耐心给了另外一个人。
黎潼收到黎漴的信息时,正满怀喜悦瞧着楼下陈阿婆的叫骂。
「要死喽,我这老太婆真是被吓死了。林家阿妹这个妮子,造谣我家儿媳和女婿睡一张床!这妮子嘴巴怎么这么毒呦——」
市井小民骂人的素质从来低下。
擅长骂术的死老太婆更是懂得如何操纵人心,先是喊无辜,再埋怨着他人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最后再掉几滴状似苦楚的眼泪,立刻将舆论掌握在自己手中。
「林家阿妹,阿婆我知道你妈跑了,你爸死的早,没人教你懂道理,」陈阿婆张着一口黄牙,对着上方空嚎,唾沫四溅,周围站着三五群众,形色各异,瞧着热闹,「可你也不能平白无辜地说别人家坏话昂,好闺女可不做这种事。」
「都能嫁人生孩子的年纪了,还这么不懂事啊!」
黎潼抱着手臂,靠在阳台防盗窗的钢材上,三角梅开的艷红艷紫,微风吹拂,如浪涌动。
她听着,默默地舀了一碗水浇花。
水珠哗啦啦地从横贯攀爬在防盗窗上的三角梅叶面上尽情滑落。
洒得下方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闹哄哄的惊叫。
黎潼觉得好玩,又接了一碗,慢吞吞地浇水,不忘透过防盗窗看楼下众人的反应。
被泼到水的吃瓜群众们嘴里嚷嚷,「诶呦,这妮子咋还泼水呢?」
陈阿婆在十分钟前搬了小板凳,特意来她楼下叫嚣。
之所以来,是因为大前天她对着陈阿婆回骂,说出未来要引爆陈家的伦理家庭剧真相。